触乐夜话：谁在乎页游为什么赚钱

任何一门学问，即便内容有限而且已经不值得钻研，但你把它钻得极深极透，就可以挟之以自重，换言之，让大家都佩服你；此后假如再有一人想挟这门学问以自重，就必须钻得更深更透。此种学问被无数的人这样钻过，会成个什么样子，实在难以想象。那些钻进去的人会成个什么样子，更是难以想象。

——王小波《我看国学》

我在2015年就看过《这个世界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这篇文章，大概说的是一个游戏策划刚入行时满怀梦想做欧美高端游戏，看不起页游，然后在公司实习的时候，被老师用“你看上去垃圾的页游一个月能赚3000万”教育了。文章最后他用顿悟的口吻说道：“无论一个东西它有多么不入你的眼，我们依然还是要抛开自己的傲慢与偏见去剖析它，并从它的身上领悟到一些东西，如果你想要改变一个东西，首先你要足够透彻它的运行机制。”

我之所以要详细说明这篇文章说了什么，是因为我觉得大家根本没有必要去读这种东西，它和知乎里众多严肃解析页游为什么能赚到大钱的回答背后逻辑完全一样：页游每年赚这么多钱，你怎么能说它“蠢”或者“垃圾”呢？

总有一些人（主要是页游策划们），要跑出来告诉大家：“页游存在有其意义，你们看起来很蠢的设定都是我们有意为之，不要觉得资本是傻子！”其言语间，似乎指出了一些玩家有某种优越感，总是放不下身段，不懂页游的“真谛”。

中国从来不缺能放下身段的游戏工作者们。2017年国内页游实际销售收入达到了156亿元，这已经是页游市场衰落之后的数字了。《蓝月传奇》《传奇霸业》《大天使之剑》，这些游戏都有大量游戏行业从业者参与其中。

它们为“有消费力的玩家”服务，这些玩家在页游开发商们心中很简单：没有审美，喜欢用钱解决问题，觉得游戏不该动太多脑子。页游业内管这叫“用户心理”，成功的页游是深刻理解了用户心理，并且巧妙地利用了这些心理。

至于克服了这些用户心理的人呢？这些人不是页游的目标用户。

这其中包含一种立场决定的虚伪，页游们通过抨击正常玩家们不了解它们的设计逻辑，企图证明页游中有某种主机、PC游戏玩家看不懂的东西，以此获得某种满足。他们当然相信自己是用“接地气”的方式在设计着游戏，但他们的设计没有任何“地气”可言，页游中也没什么神秘、难懂的东西存在。

成功的页游们到底特别在哪儿？稍微玩一下就会发现，这些游戏就是古老MMO端游在网页上的重现，装备数值无比复杂，人物强度和几百个系统有关，每项数值都可以通过充值强化，大量的排行榜每天更新——页游策划们希望人们“抛开自己的傲慢与偏见剖析”的运行机制无非就是《传奇》和《征途》在页游端的重现，谁会不了解这种游戏机制？赌博心、攀比心，谁付钱多谁最强，谁不知道这些东西能最大程度地刺激用户的消费欲？

页游就特殊在，它还停留在古老的直接刺激玩家欲望层面吗？这是浅层的现象，更深的特殊性恐怕是，页游有一小批消费能力超强的玩家，以至于它们底气足到可以对所有看不惯页游的人说“你们不是我们的目标用户”。

国外同仁们也没有完全跳出这种“刺激欲望”的路子，去年EA的《星球大战：前线2》就有着强度极高的开箱内购系统，有玩家统计，要解锁游戏里的所有内容需要不吃不喝不睡觉肝半年（4000多小时）。

不过国外玩家们很不通情达理，他们没有费心去理解什么“内购背后的运行机制”，而是选择在社交媒体上集体反对、在评分站集体打出低分。面对这些抛不开“傲慢与偏见”的玩家，EA最后将内购系统全部下架了。

任何有正常审美的人（甚至不必是玩家），都能看出，国内90%的页游就是很蠢，用“垃圾游戏”形容它们基本上是恰如其分的。有很多有钱人愿意花大价钱玩页游，也只是因为，在游戏审美方面他们就是最低端的那批人。财富多少不代表审美品位高低，煤老板们戴起了金链子，不能说明金链子就是高端审美了。同样，煤老板们玩起了页游，也不能代表页游就真的有什么可取之处。

除了靠页游吃饭的从业者们（既然谈到吃饭，似乎也没必要太苛责他们），没人需要在乎页游为什么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