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田芳先生就是我童年的玛格丽特·魏丝和崔西·西克曼!童林就是我心中的卡拉蒙!
大前天(也就是2018年9月11日)下午3点半,单田芳先生在北京逝世了,享年84岁。
就算评书现在已经不算是一种主流艺术形式,但大家应该都在出租车上的收音机里听过评书。在很多人的记忆里,相当一部分留下深刻印象的评书都是单田芳说的。而对我来说,单田芳的评书要更加特殊一些。
小学时,我的父母笃信“课外书害人”的观念,导致除了语文课本以外,我根本没有额外的文化读物,只能每天跑出去和别的小朋友闹来闹去。当然了,国内大部分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直到小学五年级时,家里为了让我听英语磁带,购入了一台复读机。这倒没什么,最多就是我能听听磁带里的英文歌曲了,但我们在饭桌上说起这事时,我爷爷提到“我那有不少评书磁带,不知道能不能在复读机里面放”,我当时年龄虽小,却已经狡猾至极,在饭桌上不声不响,当晚就乘着夜色翻出了后院放磁带的盒子,缴获了全部的磁带和一本书。
这些磁带基本都是单田芳先生录制的,盒子里那本书也是单田芳先生写的,书残破不堪,也没有封面,十几年后我才上网查到这本主角叫“尚和阳”的书名叫《大明五杰》。这本书和这些磁带给我带来了无尽的快乐,单田芳评书的水平自不必说,评书里也都是跌宕起伏的历史故事,非常吸引人。
当时我几乎是一有空就戴上复读机的头戴式耳机听评书,写作业的时候也听,晚上睡觉了也要躲在被窝里听。开始我的父母还觉得挺好,孩子喜欢听英语磁带,说不定以后能当外交官,直到他们感觉我听磁带的频率实在有些不对劲。有一天,我正听到《童林传》里雍亲王(也就是雍正)上厕所时被一个黑脸大汉堵住,无比紧张之时,我爸从身后一把抄过我的复读机,定睛一看,好哇,里面根本不是英语磁带!
在这场浩劫之前,我已经听完了《三侠五义》(我之前听说过某伟人给儿子推荐这本书,就优先听了它)、《隋唐演义》(出租车上最常出现的节目)和大半本《童林传》(妙极!我建议大家都去听听这部书)。那本残缺的《大明五杰》本来就破,被我翻了几十遍之后都快散成纸屑了,最可气的是这本《大明五杰》只有前面大半本,独独缺了最后与反派决战的内容,尚和阳到底是怎样打败反派,又是怎样在恶战中父子相认(这是书的简介里提到的,当时的书还没什么防剧透意识),这些内容是我童年时最宝贵的幻想材料。
可能是评书磁带被没收后,我的反弹力度太大,初中之后,我就有了一些“课外书”可以看,每周还能获准去市里唯一的新华书店买一本书回家,但是我心心念念的评书磁带,却一直没有再还给我。我上高中时,爷爷去世了,我们家也搬走,当时我没想起来问这些评书磁带的去处,大学时我有一次提到评书磁带,我爸才告诉我那些东西和爷爷生前的衣服一起,被当做老人的遗物烧掉了。对此我倒没什么怨怼之情,一来是网上能下到几乎所有的单田芳评书音频,二来本来那就是爷爷的东西,被烧掉也算是物归原主。
不过,评书归评书,是怎么扯上TRPG的呢?冒险文学一直是广大TRPG玩家的启蒙导师,《龙与地下城》的最初设计师之一就在访谈里说过:“谁没想过手拿火把站在黑夜中的阿拉贡身旁?谁没想过在海洋的尽头看一看群龙飞舞?”《地海》、《魔戒》这类奇幻文学在国外养成了一大批TRPG爱好者。在中国,西方奇幻文学不那么容易接触到(尤其是对一个孩子),评书作为典型的冒险文学成为了我的TRPG启蒙,评书里有主角,有气味相投的伙伴,有神兵利器,还有形形色色的反派,和国外以《龙枪编年史》为代表的冒险文学没多大区别。
这里要提到武侠小说,具体来讲,国内流行的金古梁温文学性要更强一些,并不以简单粗暴的情节见长。尤其是古龙的很多作品,都是讲踏入江湖的侠客如何如何凄惨,江湖如何如何尔虞我诈,作为小说去读确实很棒,但实在没法让人产生“恨不得置身其中”的欲望。
我第一眼看到《龙与地下城》的规则书,就爱上了“桌面角色扮演”这种游戏形式,地下城主(《龙与地下城》游戏的主持人)不就是评书里的说书人吗?有的TRPG规则干脆就把主持人叫做“Story Teller”,只不过本来评书里的各种角色现在可以换成自己创建的人物,亲自参与到冒险故事里去,这让我激动得不能自已。虽然说TRPG大部分都是西方中世纪背景,但我还是一头扎了进去——我从高中开始跑团,后来自己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地下城主,不管作为冒险者还是主持人,我游戏时的很多思路受评书情节影响很深。
我对RPG游戏的喜爱可能也发源于此——我喜欢老派的RPG胜过现在的互动电影式RPG,可能就是因为老派RPG大多都有旁白,而互动电影更倾向于让玩家把自己当做游戏里的人物。这其中的区别非常微妙,可能在《永恒之柱》里操作小队时更像是在听评书,我自己还保持着和游戏内容的相对独立,能像一个观众一样完整地体验包括正派、反派在内所有人的悲喜和整个故事的展开。而在《底特律:变人》这类互动电影里,我只能感受到我正在操作的角色的情绪,这情绪可能更加浓烈,但这种“浓烈”有时候让我有些不习惯——具体到心理层面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就是当年躲在被窝里用复读机养成的“沉浸故事其中,脱离人物之外”所致的吧。
有时我在跑团或玩RPG时,还能听见单田芳老先生略带沙哑的嗓音,穿过漫长的岁月和音质不佳的复读机耳机,在我的耳畔回响。
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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