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乐夜话：安息在夜城

（以下内容可能有轻微剧透。）

2076年，夜之城的人口增长率达到史无前例的-29%，稳居美洲人口负增长前三之列。在过去的一年里，夜之城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口乔迁到了他们的新居——坟地。

公墓位于夜之城的东边，从市区走的话还得过个桥才能到。我骑着摩托车一路狂奔，路上还碰上辆离家出走的出租车。那辆出租车告诉我，他喜欢安静的地方，要是没有不看路的行人与不长眼的司机就更好了。那片地界确实很安静。大多数夜之城的居民一辈子都没有享受过这么安静的住所，直到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

我没有在出租车的身上花太多时间，我来这死人的地界是有任务的。一个叫巴里的前警察，我的邻居，情绪出了点问题，把自己关在屋里，怎么也不肯出来。他同事想做点什么，但也没辙，只好托我劝劝他。

我想了点法子，和他聊了聊。他告诉我，他恨透了这个世界。有个小孩在他面前被杀，他却拿凶手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因为凶手是公司的人。他对警局失望透顶，于是一走了之。这时，他的忘年交安德鲁也死了。安德鲁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他亲手将安德鲁的骨灰瓮装进了公墓。

我劝了他几句，但他没在听，我就知道我们聊不下去了。我从他屋里出来，准备和他的前同事们谈谈他的情况，劝他们还是让巴里一个人待一阵子为好。不过，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就是我三更半夜急吼吼地跑到墓地的原因。

墓地不算大，比起每天无声无息地消逝在夜之城的生命，它的规模相当小，只给付得起价的活人，或者死人留地儿。安德鲁一定对巴里很重要，毕竟他跟我住一栋楼，手头恐怕宽裕不到哪里去。

我在一排排骨灰架间寻找安德鲁。我看到了不少曾经在夜之城里响当当的名号。到头来，所谓的传奇也不过是公墓里一个名字和几行墓志罢了。在墓地的中央，我还见到了一行墓志：“所有这些记忆如同雨中的泪水，都将随着时间消逝。”意境很美，墓主叫罗伊·巴蒂。我在夜之城没听说过这号人，但也许他在其他地方出了名，谁知道呢。

我终于找到了安德鲁的骨灰瓮。墓志写了好一大段，巴里对安德鲁真够意思啊，我想着。然后我看到了墓志的内容，读了出来：“我最好的朋友，安德鲁，他虽然……等等，什么？”如果墓志上写的都是真的，巴里的问题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严重。我翻上摩托，暗骂自己怎么忘了要两个条子的联系方式。不管了，得尽快。我将摩托车的油门拧到底，风从耳边呼啦呼啦地过，眼前的霓虹灯越来越近。

然后我飞了起来，眼前的河水倒映着斑斓的霓虹灯，越来越近。

灯光破碎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河床在我眼前铺开，上面静静地躺着汽车、人体与义体的残骸，还有无数芯片和与之陪葬的秘密。

这里，才是夜之城真正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