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乐夜话：泪水与永恒

今天早上乘地铁上班，我站在座位前的过道里，坐在我面前的男人一直在玩手机。某一站行驶到半途，他突然蜷缩起来，把脸深埋进手掌，然后哭了两秒钟。我本以为这种场景只会发生在深夜的末班车上，没想到在早高峰，在我的眼前，他就这么哭出声来。

奇怪的是，车厢里似乎没几个人关注这件事，人们有的迅速瞟了一眼，有的头也没抬，好像这只是漫长日子里的普通瞬间——事实上的确如此。

不知道是难为情还是刚好到站，停车后他便迅速起身离开了，我继承了他的座位，这令我短暂地欣喜了一下，然后羞愧了，可能像座位的上一个主人一样羞愧。

自上周我写完夜话以来，这个世界经历了无比艰难的一周，我们在7天内连续失去了日本科幻作家小林泰三、足球史上最耀眼的恒星马拉多纳、塞内加尔国脚迪奥普和初代达斯·维达扮演者大卫·普若斯。

那天我正在对着我的下一篇稿子发呆，大约是刚过0点的时候，微博上有人说马拉多纳病危了，又过了10分钟，他们说他走了。

我没有真的看过马拉多纳的比赛直播，任何一场都没有，他只活在集锦和传说里。提名球王的这几个人：贝利、马拉多纳、罗纳尔多、齐达内、梅西、C罗……马拉多纳是这些人里最怪的一个，可能也是最好的一个——踢球的孩子可能都这么认为——在传世的1986年世界杯对英格兰一役后，他似乎获得了某种超越性的东西，于是我们不再追逐他的过往，那些污点也成为了部分的永恒。

我很难去评价他：在我自己刚看球的时候，亨利和小罗是人们的宠儿，再往后是年轻的梅西和小小罗——他们现在也是老将了，小小罗也变成了C罗，但马拉多纳的影子一直笼罩在球场上空，就像天上的云霞。每一个出类拔萃的10号都会被拎出来和他比较，然后失败，就像乔丹的接班人们。

我爱众多的体育运动，爱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不世出的天才。乔丹、舒马赫、泰森、费德勒、布雷迪、鲁斯（我本想用名字称呼他们，但有太多迈克尔了）。他们构建了我精神世界的天花板和围墙，失落的时候，我时常会躲进这间小屋——即使生活不顺，乔丹也有一个无比传奇的职业生涯，再不顺起码还有阿森纳无敌舰队嘛！他们身上有一股摄人心魄的能力，让我感到……安全。

传奇陨落总是让人神伤，好像我精神世界的一部分也随之而去了，就像上帝在年初带走科比·布莱恩特时那样。唯一好的一点是，至少马拉多纳不会再惹出什么怪事了，他的形象在此到达永恒——虽然他本人绝不这么想。

我在地铁上总是戴着降噪耳机，面前男人的哭声在一片静寂中显得遥远却清晰。

我也好想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