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望去,星枭网络好像是前几年兴起的众多中小型创业游戏公司的一个缩影。从一个想法,到一群人,再到一个项目,4年过去,他们的游戏没能上线,《巡回列车》坠入深渊。
2019年春天,铁人和陈雨浓在友人的引荐下相识,商量着要做一款二次元游戏。在此之前,铁人虽然做过近3年的原画培训班教学,但没有实际游戏开发的经验。他因病辞去教师的工作后,白天在奶茶店打工,晚上在网络上接美术外包。
这款游戏后来被命名为《巡回列车》。像当时成立的大部分小型游戏公司一样,陈雨浓邀请一些朋友加入团队,一起起草了立项策划案,之后,他拜托铁人参与做拉投资用的PPT。
铁人花两个月帮忙做完了PPT,顺便做了一些游戏美术上的设计。二人事先没有约定报酬,但陈雨浓听说铁人手头窘迫后,他邀请铁人来上海一起干。
收到陈雨浓的邀请后,铁人推掉了表哥介绍的工作,怀着“能在游戏行业做点东西出来”的理想来到上海。他和陈雨浓约定,最初的工资为每月5000元。
入夏后,铁人来到上海,和陈雨浓、同事小美合租一套房。陈雨浓对小美说:“我们项目组来了一个很穷的人,大家要多帮助一下他!” 当时,3个人的房租分开交给房东。小美和铁人说想帮他交房租,铁人没在意,于是,小美一次性把铁人3个月的房租交给了房东。
得知此事后,陈雨浓找到房东,希望能把小美多付的那份当作他的房租,房东表示同意。
触乐向陈雨浓求证此事。陈雨浓没有否认:“我当时刚从日本留学回来,没有这么多积蓄,但是我这个人又比较好面子,你做老板,怎么能跟别人说你没钱呀,是吧?那你创什么业呀……实际上这份房租是帮我自己交的,但我不好意思说我没钱,就用了‘铁人比较穷’这个借口去跟小美说……这是我确实做错的事情,相当于是因为好面子,然后没跟人说实话。”
此事在铁人心里留下了芥蒂。“他这样说,那他人品就是有问题的。而且类似的事不是说他突然做、偶尔做,他是他×的一直在做,一直在做。”
2019年7月15日,星枭网络成立,陈雨浓担任董事长兼项目制作人。对外洽谈投资事宜的也是陈雨浓,靠着PPT和策划案,他拉到了悠星的融资,悠星给了他们数百万的启动资金,星枭进入扩充团队阶段。
在制作Demo的阶段,他们招到了主程序泡泡。泡泡和铁人建立了友谊。头两个月,铁人反感回家,他和泡泡常常住在公司。“看到陈雨浓就烦,我不想听陈雨浓谈他可笑的梦想,公司很多事情没有人做,所以逼得我自己去学。”
游戏Demo完成后,铁人发现查询不到自己的公积金。他这才意识到,陈雨浓甚至没和他签订劳动合同。同时,陈雨浓似乎也没有给任何一名员工承诺过分红,而铁人认为这是游戏公司的惯例。铁人和陈雨浓双方口头约定过几次涨薪,直到2020年11月,触乐根据陈雨浓出具的财务信息和铁人提供的工资单,得知铁人的工资为每个月税前13000元,每个月扣完税到手有9000多元。铁人开始觉得:“项目即使顺利,也和自己毫无关系。”
铁人“越想越觉得愤怒”。他想到了离职,并自嘲道:“我离开项目都不叫离职,合同都没签,我离个屁职,我连入职都没入。现在团队里只剩我跟陈雨浓两个是创始人了,其他几位创始人也都被陈雨浓踢出去了。”
泡泡劝铁人再忍一忍。他觉得游戏Demo已经完成,剩下的工作只有堆量,一两年后游戏就能上线,如果现在走,就是把一切成果让给别人。铁人接受了这个理由,“我意识到我和陈雨浓三观不合,但和泡泡聊了两次后又开始纠结”。最终,铁人没有选择离开,他想要做完《巡回列车》。
但铁人已经对陈雨浓失去信任,斟酌再三后,铁人决定和陈雨浓“谈判”。他认为他已经在过去的相处中看清了陈雨浓的能力和人品。他不希望陈雨浓再在项目里任职。
“陈雨浓并不会开工单和统筹工作,并没有‘制作人’的概念,不仅没有为项目付出什么,反而给项目添乱。”铁人告诉触乐他当时的想法。
其他中层管理人员或多或少同意这一观点,铁人和几位游戏开发的中层管理人员一起开了会,会上,他们要求陈雨浓“下台,不再担任制作人,只负责公司非研发事务”。
陈雨浓对此感到愤怒。他想过果断一点,把他认为水平不行的铁人开除,但是又怕主程序泡泡也跟着一起走。陈雨浓认为程序非常重要,而且他不认识什么程序员,他担心如果找不到程序,项目就会直接黄掉。为了留住泡泡,陈雨浓最终答应了铁人的条件。他还进一步允诺,在不破坏公司股权结构的前提下,让每一个核心成员都能享受到分红。
这次会议的结果是,原本的关卡战斗策划阿库娅升任制作人兼主策,加上泡泡和执行主美阿猿组成了3个人的“管理团队”,管理团队和陈雨浓共同做公司决策。本来管理团队的名额应该有铁人一份,但他不想和陈雨浓打交道,所以把名额让给了阿猿,自己则专心于项目研发。与此同时,他的薪资也得到了提升,陈雨浓将其解释为“补偿”。他告诉触乐:“公司刚起步那几个月不太正规,后边给他补了合同,工资也涨到税后3万元。我也知道我做错事了,但不是没有给补偿,而且是让他从1年经验不到的原画直接升到主美,涨了那么多工资。”
经过这一场风波后,所有人都认为一切将步入正轨,但事后证明,这只是恩怨的开始。
离开了“制作人”职位后,按照陈雨浓的说法,他的想法或者意见总是会被中层质疑或者否决。他开始为此感到后悔:“我为了留住泡泡,做过许多不好的决策,也可能是我心软了,才会一直向铁人妥协。”
在中层管理团队看来,陈雨浓最好的做法是“无为而治”。“他就别插手后边的事,该去哪旅游就去哪,想去哪玩去哪玩,想给自己发多少工资发多少,老老实实招好人,然后脱离出项目,最后等着数钱,股份全在他头上。”
但陈雨浓没有离开项目。与此同时,中层管理者所希望的“无为而治”也没有实现,因为陈雨浓掌握着公司的财政权和人事权。这造成了双方的诸多矛盾。一个例子是,按照铁人的说法,2020年初陈雨浓不再担任制作人后,项目进入“堆量阶段”。为了满足堆量需求,美术组需要招两位场景。铁人认为陈雨浓设置的岗位薪资较市场标准低,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投递简历,但不久后,一名刚刚毕业的场景原画师还是加入了项目组。
美术组的几位领导很看好这位原画,他们认为这位原画“在外面拿一万几的工资完全没问题”。这位原画入职时接受了8000元的月薪,一段时间后向陈雨浓提出把月薪涨到16000元,陈雨浓拒绝了他的要求。铁人为此感到不平,找陈雨浓争论,但没成功:“我说给人家涨,人家厉害,他又不愿意,说我们场景不需要这么好,画这么厉害要干吗?我当时听这话特别火大。”
陈雨浓认为铁人不懂自己作为老板的苦衷,他觉得莫名其妙:“我给人发工资只看两点,一是他的工作经验,二是他的水平,应届生水平好可以以后再涨薪,刚毕业不可能拿太多,这是职场的规矩。”
还有一次,公司招进一名有5年经验的场景原画师,陈雨浓给他开出了约2万元月薪。但铁人对此又感到不满:“他(原画师)的水平甚至不如之前的应届生,凭什么拿这个工资?”
铁人觉得陈雨浓不参与一线研发,不明白招靠谱的人有多重要。他还认为,符合上海行业标准的工资才能吸引靠谱的人。“愿意拿低工资的大部分人水平也只能说及格,很多工作都需要我花额外工时去补全质量。如果缺场景和缺原画,这种我能干也就算了,但要命的是偏偏缺有经验的UI动效,UI动效本身就比较难招,更不用说有经验的。我们不仅开出的价格低,而且在猎头手上有简历的情况下,陈雨浓不愿意出猎头费。”
陈雨浓对铁人的意见也越来越大。陈雨浓此前有过几年开公司和带队制作同人游戏的经历,他并不看好这几位中层管理者的能力。他认可铁人的审美能力,但觉得铁人缺乏主美的综合能力:“4年时间铁人只画过一张完整的商业水平图片,其他都是画些草稿概念什么的,税后拿3万多工资的主美,我怎么可能对他会没有意见?”
另一边,铁人更加确信当初让陈雨浓离开研发的决定是正确的:“他连主美是做管理和把控工作的都搞不清楚,主程跟他讲过主美的具体职责,他还是不理解,觉得我没有具体画画就是没工作,我每天要跟二十几个人对接,他却觉得我无所事事。”
陈雨浓并不认同这种说法。“我们这个项目最初本来就只定30个人来做,自从我不当制作人后,他们不停地要招人,哪来那么多钱?铁人之前并没有游戏行业的经验,阿库娅也只当过基层策划,现在要他们当管理,在缺少经验的情况下肯定会考虑不周全。”
即使陈雨浓已不再担任制作人,铁人也时常要向陈雨浓汇报工作。双方总是在汇报过程中争吵。在制作《巡回列车》主界面场景时,铁人对陈雨浓的干涉感到不满:“我在没做完的时候,他找过我两次谈话,他说他认为车厢不太好,感觉很压抑,我就说我先做,做完了效果不好再换一张图就完了,实际上当列车车厢动起来以后,即使很简陋的场景,都会变得有一定辨识度。这个时候他又说,效果不错——他每次都是在开发过程中、没有看到完全体的时候,就会妄自下结论和感想。”
3年来,类似的事发生过无数次。两人都认为自己是在为了项目能成功而忍让与妥协,对方不了解自己的苦衷,这种不了解又似乎和所处的位置有关系。双方既没法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行事逻辑,在理解中达成合作,也没法占据所有的话语权,完全排除掉对方的影响。
项目工期越来越长,资金捉襟见肘。2023年5月中旬时,陈雨浓通知管理团队,6月可能发不出工资。中层管理者向陈雨浓要求,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关键岗位上的人,并对陈雨浓说了这部分人员的名字。 中层管理者可能认为这只是“达成一种共识”,但陈雨浓在得到人员名字后,就开始找这些人单独谈话。对此,陈雨浓的解释是“开完会没想太多”。
陈雨浓的谈话似乎收到了反效果,他得到到的回应不太友善。程序组的成员在谈话结束后便离职了3个。程序组的U3D开发工程师空游回忆,因为项目没钱,陈雨浓直接找人劝退,还让两个员工自行决定去留,导致其中一人当场宣布离职。“陈雨浓为什么要把问题抛到我们普通员工身上?”空游说。
十几名员工用离职和请假来对陈雨浓的谈话做出反应。对此,陈雨浓也有一些自省:“我的语气好像是一个无情的HR委婉地劝退别人,而不是作为公司老板恳切地希望大家能留下来一起战斗。”
员工大量离职后,中层管理者希望自救,他们决定无论如何要让游戏在6月22日上线港澳台服测试。如果6月21日项目还没办法达到上测试的标准,那么这天将成为项目组的最后一天。
他们希望陈雨浓给出一份正式的合同,用以向大家说明后续的安排。陈雨浓同意了,拟定了一份停薪留职的合同。但就像这个故事中几乎所有的细节一样,这件事又出现了两个不同的版本。
陈雨浓的版本是:“我曾向他们确认过两次,除了泡泡觉得文件措辞不太好,其他人都没有意见,我就直接私发给了员工们。”
但中层们给出了另一个版本,他们认为这份合同起到了反作用。铁人甚至觉得陈雨浓在撇清责任:“这合同就是把自己的所有责任摘得干干净净,说不发工资,打工是你们自己自愿的,如果到时候发不出工资,你在公司做的一切都用你工位的电脑去抵。而且他的用词极其不专业,他说是法务部写的,法务部绝对不可能写出这种没有水平的东西。他的措辞特别难听,泡泡明确禁止他把这个东西发出去,因为发出去就是搞人心态,就是气人的,它不会产生任何收益。”
这份合同并没有让事情向更好的方向发展。6月9日,行政发了完善后的第2版合同,但这时公司实际干活的只剩二十几人。
2023年6月16日,中层管理者们告知陈雨浓,为保证项目能够上线,几名中层管理者成立了“新主体”。“新主体”是泡泡成立的新公司,他们想自掏腰包挽救项目,但又不想继续让陈雨浓添乱。他们决定自立门户,让陈雨浓入股,并且把项目相关的知识产权带过来,让项目能继续有钱做下去。
中层管理者们试图说服陈雨浓这并不是为了争夺利益,但陈雨浓不接受这个说法,并对此感到愤怒:“真的就像闹离婚吵架一样,既然是为了让项目上线,为什么一定要成立新公司?我是老板,我难道不想让项目上线吗?为什么一定要把婚离了?”
陈雨浓同时认为他加入新公司会面临法律问题:“后来,我看了我的投资协议,里边有竞业协议,5年不能加入其他公司,加入我就违法了,我就要吃官司。我总不能说为了他们爽,为了他们心里舒服,我自己做违法的事吧?”
此时《巡回列车》的版号已经送到国家新闻出版署审核,中层管理者们认为,乐观情况下,游戏一年之内便可以上线。
到了6月20日,双方都对对方的反应不抱希望。几位中层管理者试图抛开陈雨浓找悠星谈判。据陈雨浓所述,中层管理者们开出的条件是:“除了陈雨浓外,新公司将复制旧公司的股份结构,悠星和原子朋克(项目的另一个融资方)的股份保留,项目继续制作,游戏上线获得盈利后再分钱。” 这一条件遭到悠星拒绝。悠星表示,在研发过程中,他们陆续分阶段投入了较多资金,所以希望管理们能够出1000万元让他们回收成本。陈雨浓则认为管理们是在胡闹:“他们之前的方案本身就不成立,就算知识产权可以授权,但版号交易是违法的,他们不知道吗?”
中层管理者们认为是陈雨浓在从中作梗。铁人试图揣度悠星的想法,但没有结果。“悠星难道就不想赚钱吗?项目上线了对大家都有好处。”
2023年6月20日下午,有几家投资商想来看看情况,被陈雨浓拒绝:“管理们都出去成立新公司了,投资商来了也只能看笑话。”
在此之前,中层管理者们努力把和陈雨浓的争执控制在一个相对较小的范围,双方保持着基本的默契。6月20日晚,陈雨浓找了几个基层员工一起吃饭,在席间透露了自己和中层管理者之间的矛盾。这些言论造成了基层员工的误会,一位员工在公开群内发布了 “管理组想要架空老板,威胁老板让大家签用爱发电的合同,拖到测试版本结束后把项目卖掉,从中得利”的言论,这导致双方的矛盾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此前,大多数员工从未想过,陈雨浓与管理团队之间的矛盾已经如此剧烈。
6月21日,《巡回列车》并没达到陈雨浓心目中的标准,管理们觉得游戏虽然仍缺打磨,还是可以上测试看看效果,但后续版本更新没有足够的人手来支持。双方的斗争仍在继续。
陈雨浓对触乐说,管理团队在没有提前告知他的情况下直接在公司大群发布公告,表示“版本会在今天进行封存,各位可以先回去找工作”,他认为这个行为已经违法。 “6月21日,他们和我谈的新成立公司的方案没过,明明我才是公司老板,但几位管理擅自做出了这种决定。”
陈雨浓认为一切问题的根源是自己识人不明。“就是因为我在重大决策上做错了,如果现在让我回去重新选,我一定会把铁人开掉,我一定会把制作人开掉。”但他同时也承认,他是公司的实际控制者,项目变成如此尴尬的情况,他要负主要责任。
因为陈雨浓6月20日的言论导致基层员工对管理团队充满意见,管理团队在6月25日组织了一场质问会,想要跟陈雨浓把一切事情都说明白。
触乐得到了此次会议的的录音,录音中充满争吵和沉默。
“所有的事情都是你造成的。” 在录音中,阿库娅的声音有些激动,“都是你一点、一点、一点造成的,鸦二(原画组长)一天、一天变得不被人喜欢也是你造成的。我早就和他说了不要天天和陈雨浓在一起,团队里总会有人讨厌你的……”
阿库娅继续说:“我作为(项目组)最高负责人,什么都不知道,美术组谁的工资我都不知道,你擅自更改鸦二的工资,你告诉我,你还擅自改过谁的工资?有人还拿着8000元的工资,几个负责人和你聊过这件事,你懂了吗?你尊重过其他人的付出吗?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私心?”
没人回答,录音里一片沉默。
“你有没有私心?你说句实话,你告诉我!”
“有没有私心,你告诉我!”
陈雨浓的声音出现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说的什么私心?”
“给鸦二提工资,你有没有私心?
陈雨浓小声回答:“有的。”
“那不就完了吗!你解释那么多干吗?要的是你讲实话,不要跟我兜兜转转的!整天在那边跟我嚼舌头,管理不在,我们人不在,说我们胁迫你是吧?”
会议上,中层们的核心要求是查看公司的账目,陈雨浓坚决不同意。“你们可以仲裁我,公司的账目只有股东、董事还有财务才能看,我有什么义务给一群研发人员看?这行为本身就是不合规的。”
铁人并不相信陈雨浓的任何说辞: “钱怎么可能花得这么快?按理来说不可能缺钱,他就是在装,公司有没有钱,给大家看一眼账目就完了,他会损失什么吗?”
阿库娅则大声质问陈雨浓:“你是老板,能不能拿点魄力出来?好歹给我们租一个便宜一点的地方,让我们搬过去继续做都可以,我们不要工资了!”
面对阿库娅的质问,陈雨浓回答:“我的实缴缴纳完了,已经履行完股东的责任了,目前公司账户里剩下的钱只够交完6月份医保、社保了。”这让铁人十分生气:“陈雨浓不仅要当皇帝,还要当太上皇,叫他躺平我们给他赚钱都不愿意,还要我们跪着求他收钱。”
面对接下来十来位员工的联合仲裁,要求补发6月的薪水,陈雨浓没有任何异议。“该仲裁就仲裁,这是员工们应得的利益。归根到底,《巡回列车》4年来最大的问题就是一个利益分配问题,每个人都想要太多,最后又什么没得到。这是一个很丑陋的、不值得拿出来说的的事,不是一个大家团结一心、最后如什么愿的事。”
6月26日,质问会开完第二天,人事在公司大群发布通知:“从今日(6月26日)起,公司停止上班……”
“他说解散就解散?他说爆炸就爆炸?他这样做,考虑过项目里其他人的感受吗?我告诉你,就我们这样的氛围,这样的人员配比,甚至自己掏腰包都能扛3个月。” 泡泡说,他们想过从陈雨浓手上购买股份,自己能拿出几百万,但又觉得不值,“以前买或许可以,但我们没考虑过。现在把人搞走,玩烂了,然后再让我们接盘?”
铁人则深深感到懊悔:“如果时间可以倒退,那我当初肯定不会答应陈雨浓做PPT的请求,一定不会舍不得沉没成本,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把整个团队带走。”
6月29日,铁人来到公司,发现工区已经不剩下什么私人物品,仅有一两个人在费劲地搬着箱子。陈雨浓在会议室和一个美术谈话,铁人坐在工位上,想着待会再怎样和陈雨浓聊聊。
当铁人进入会议室,他看到的是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陈雨浓。“我肯定要知道公司那个账目里还剩下多少钱,然后他跟我说我没有钱了,我说让我看一下,就是想看一下。” 陈雨浓以“没有义务”的理由拒绝,双方陷入僵持。
铁人发现两人的交谈不过是4年里的无限重复,互相不理解也不认同,无意义的交流一旦开始,便很难停下。
在微博上,离职的美术们发布了《巡回列车》相关的美术资料。玩家们看了资料后,为游戏感到惋惜,但也仅限于惋惜。
回首望去,星枭网络好像是前几年兴起的众多中小型创业游戏公司的一个缩影。从一个想法,到一群人,再到一个项目,4年过去,他们的游戏没能上线,《巡回列车》坠入深渊。
(除陈雨浓外,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