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乐夜话：有个人死了

最近，《幽灵行动：断点》里的一个小细节突然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任务，我和朋友穿过一座基地，面无表情地把沿途敌人挨个击杀，这样的任务我重复过多次，只是这次，我在换子弹的间隙里仔细听了一下敌人之间的对话。

“杰瑞倒下了！”“汤姆血流成河啦！”伴随着身边战友不断倒下，那些NPC开始对死去的队友做出反应，喊出一些随机生成的常见名字。这是个有趣的细节，我告诉队友，可他说这个细节可有可无——为什么要在乎他们喊什么呢？“找箱子先啊！”

■ 有名字的NPC

还记得《最后生还者2》公布消息时，创意总监尼尔·德鲁克曼煞有介事地介绍了一个类似的细节：“当玩家干掉一个敌人，这个敌人的朋友可能会悲痛地喊出他的名字。受到情绪影响，敌人也可能在战斗中变得愤怒......”至于为什么这么做，道理很简单：当人们赋予那些NPC姓名时，他们的死亡也将有一定几率影响到玩家的情绪，传递出“刚刚死去的不是一坨数据，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种错觉，凸显出生命流逝的残酷，以及斗争时期的无情——似乎许多游戏都有意无意地在强调这点。

还记得以前玩《使命召唤：战火世界》时，那些和主角一起冲锋陷阵的海军陆战队士兵就有自己的名字。也许前几作里也有同样的设定，但我记不清了。当时，在某个进攻碉堡的关卡里，我因为没有找到路，只能趴在地上躲避日军密集的扫射，身后一群NPC扮演的大头兵则鲁莽地冲向火线，然后逐个被火舌扫倒在地。

他们的尸体铺满了沙地，他们的枪械散落的到处都是，他们的名字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我连看都看不清。在此之前，我以为看着队友被割喉，还险些被刺刀扎成烤串已经是这游戏里最残忍、最能引起人反思的部分了。

给每个NPC起名的，还有“看门狗”系列，这个系列最大的特点就是把每一个NPC角色都安排了姓名、职业以及关于这个人的一句话总结，我们操纵的主人公通过近距离无线联结，打开手机就可以查看到这些内容，还能顺带偷点钱、打个电话恶作剧什么的。

当然啦，对于“看门狗”系列，这种设定主要是为了体现“黑客”和“数据时代隐私”等问题，这些NPC拥有姓名并不妨碍你面无表情地杀死他们，反倒是一些“娈童犯”“杀人魔”，会导致玩家想要主动扮演义警，更主动地攻击他们。平和如打电话呼叫警察、激进如送出一发走进后脑的子弹，这种快感甚至会让你忘记隐私被公布和被掌握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我到现在还没打通《看门狗2》，所以不知道后面的剧情，但我真心希望主角马库斯一行人会失败，或者拖着那个掌控大量个人隐私的公司一起毁灭。当一个由老百姓组成的黑客组织拥有如此大的权利，这明明是个噩梦的初始。故事刚到一半，他们就已经招致了许多无辜的民众、警员，包括自己组织成员的死亡。想要钱可以随时偷，不论对方贫富；想要命可以随时取，反正自己身份没人能找到……一切争端都可以用民间正义来解决，主角即是法官也是刽子手……偏偏不是个合格的调查员，你指望他能伸张多少正义，找寻多少公平呢？

NPC拥有名字就能变得让我们更重视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但我猜大部分人是不会在乎的。除非围绕剧情进行细致入微的设计，让你在夺取他生命时感受到内疚，不然，大多数人即使被叫出名字也只是被当作阿猫阿狗，你难以记住他是谁，甚至忘记他拥有过名字。

■ 有名字的人

话说回来，那些在现实世界里拥有姓名的人，隔了一层屏幕和几万里的网线，你又重视过他们吗？即使他们可能和你一样有呼吸、有喜怒哀乐、有亲人好友、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以及远大抱负……但假如你从未了解他，或者是身边的人一直告诉你，某种、某类、某些和某个人不值得重视，那么你还会对这个人有基本的尊重吗？你会收敛不合时宜的玩笑，把他看得比那些有名字的NPC更重要吗？

昨天，有个女孩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很多人离开，但她似乎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就算不了解这个人，你也很难不在社交网络上看到她被省略了姓氏的名字出现。我并不了解这个人，因为我很少关注偶像或是明星，所以几乎没有共情产生，我的某位女性朋友则认为，这件事让她对身边患有抑郁症的朋友更加感到担忧。

“希望朋友们都保护好自己的心灵和身体，好好爱自己。”她在朋友圈里写下这句话。

我也心生好奇，去问了喜欢追逐偶像的女性朋友，为什么这个刚离开的人吸引了那么多目光。她也正难受，不只是为刚离去的人，还顺带担心自己喜欢的男团：“我好担心我家‘爱豆’！”从一些零星消息中，我大概也知道了东边的半岛上艺人们压力很大，平时过得很辛苦。

昨天，有个女孩离开了这个世界，她有自己的名字，我们可以记不清楚她的名字，但我们应该尊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