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格瓦拉出狱了，人们还记得切·格瓦拉吗？

两天前，因屡次偷盗电瓶车被捕、渡过了长达4年牢狱生涯的周某某刑满出狱。按理说，这个顶多能上本地新闻的消息只会在小范围内传播，但这位周某某却偏偏在互联网上刷了屏，甚至引发了主流媒体的强烈关注。

原因无他，从2016年至今的4年里，这位绰号“窃·格瓦拉”的人物一直以部分人的“精神领袖”的身份活跃在B站鬼畜区，是名副其实的“鬼畜天王”。

2007～2015年间，周某某因盗窃和抢劫4次入狱服刑。让周某某成为鬼畜素材的，是他在2012年10月被捕时一段令人捧腹的采访。采访中，面对记者的诘问，嘴硬的周某某说出了一连串金句，比如“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进看守所感觉像回家一样”。

这段采访2016年突然在网络上走红，一是刚好撞上了当时火爆的“丧文化”G点，二是在采访视频的特殊画面处理下，周某某有了古巴革命英雄切·格瓦拉的迷之既视感。周某某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迅速走红，以窃·格瓦拉的名义成了新一代的“亚文化精神领袖”。

4年时光荏苒，窃·格瓦拉的电瓶车梗随着一代代调音师和P图手的高清重制变得越发时髦和富有多变性。窃·格瓦拉的源头，那个更有传奇色彩的历史原型却似乎在当今时代变得日渐模糊。

■ 亚文化里的“红色罗宾汉”

鲜有人知道，偷电瓶车的窃·格瓦拉曝出打工金句的那天（2012年10月9日），是切·格瓦拉逝世45周年纪念日。在那一天，世界各国的“朝圣者”照例来到1988年设立在古巴圣克拉拉（Santa Clara）的切·格瓦拉纪念馆，重走“切之路”，缅怀这位去世已久的英雄人物。

一个富有且英俊潇洒的青年医生，曾因好奇和伙伴一起骑着摩托车游历南美诸国。旅行中，他目睹了这片土地上的腐朽和满目疮痍，最终让他毅然决然抛弃了舒适的生活，投身于前途未卜的热血事业。在艰难取得成功后，他离开了刚刚脱离残酷统治的新兴国家，回到玻利维亚丛林，试图去拯救更多人……

这些听上去像传说一般的场景切片，构筑了人们对切·格瓦拉的基本印象，就像是所有“少年系热血物语”里的主人公。切·格瓦拉最终的命运，更是给他的传奇人生画上了一个有力的句点。1967年，由于叛徒出卖，切·格瓦拉在玻利维亚被捕，并在美国中情局的干预下惨遭杀害。

让美国政府没有想到的是，当切·格瓦拉的死讯和生平事迹传播到整个西方世界时，却激起了民众的强烈反应——切·格瓦拉的死并没有给美国带来多少正面的国际声誉，相反，他充满殉道精神的执着和浪漫主义的理想，给这些国家的年轻人们带来了难以言传的震撼。

短短几年里，切·格瓦拉的肖像不但成了摇滚乐队反主流文化的普遍象征，也成了理想主义的精神图腾。

这样的图腾也曾经在1988年照亮过泡沫经济下的日本。也是在切·格瓦拉纪念馆落成的那一年，日本游戏厂商SNK将切·格瓦拉的故事改编成了街机游戏《ゲバラ》，并在火爆之后移植到了FC主机上，这就是老玩家们熟悉的动作射击游戏《古巴英雄》。

这或许是中国大多数80、90后非摇滚迷们第一次接触到切·格瓦拉的事迹。游戏还原了切·格瓦拉和卡斯特罗推翻巴蒂斯塔恐怖统治的“全过程”……当然，仅仅只是在游戏里，用射击对战的方式。

一般来说，当年的纵轴闯关游戏都颇具难度，但游戏里的切·格瓦拉拥有无限次在枪林弹雨中复活的机会，这让游戏变得并不是特别难，只要玩家在这场战斗中“充满了决心”，那么最终胜利的曙光就一定会降临。

当然，在当时已经进入国际市场的SNK想法很多，游戏面向北美和欧洲市场发行时，他们最终在市场风险面前认怂。北美发行版本中，《格瓦拉》被改名为《游击战争》，故事也被改成了两位美军士兵去拯救陷入南美魔窟的人民……不过，那张非常传神的切·格瓦拉像素画依然在游戏中被保留下来，这让游戏从某个角度看更像是一种高明的讽刺。

■ 美帝家的“切·格瓦拉”

现在来看，当年身处冷战时代的SNK这样处理是有缜密的商业思考的，但或许他们有点过分担心了。在西方潮一代青年看来，切·格瓦拉本身就对游戏玩家有足够的号召力。即使到了2009年，狮头工作室（Lionhead Studios）在牵手微软后，还曾放出了要开发一款切·格瓦拉相关游戏的暗示，引发了许多人的关注。如果算上那些Neta Game以及各种游戏里出现过的切·格瓦拉符号（类似的头像、T恤或影像风格等），那切·格瓦拉在西方游戏圈里并不算是多稀罕的事物。

抛开那些冷门游戏不提，在我们熟悉的暴雪游戏里，也能看到以切·格瓦拉为原型塑造的角色。《星际争霸》人类方第一男主角、《风暴英雄》里从“雷弱”化身为“雷日神”的吉姆·雷诺其实和切·格瓦拉就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作为地方治安官热衷于骑着秃鹫摩托车，喜欢使用左轮手枪，爱好雪茄和摄影；在联邦腐朽无力的时候，吉姆·雷诺走出家庭的困境，参与了克哈之子对抗联邦的行动，最终在“反抗者”蒙斯克胜利蜕变之后，带着自己的队伍寻找出路……

虽然有很大程度上的魔改和刻意曲解，但熟悉那一套的玩家还是能把这些要素联系起来。

在《星际争霸2》的《自由之翼》资料片中，吉姆·雷诺的切·格瓦拉化不断加深，不但初代那个更符合好莱坞特色的中年危机形象已被修改（吃书），在故事进程中，吉姆·雷诺的金句和交谈风格也开始全方面模仿这位偶像人物。

这样做的效果也非常明显。《星际争霸2》推出后，这个“早年谢顶的牛×雷车”终于得到了玩家的重视，真正有了在人气上和几位神族神棍一较高下的实力。当然，做朋友可以，跟吉姆·雷诺做兄弟那还是算了……

■ 不是尾声的尾声

切·格瓦拉固然有名，不过，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不管他曾经带着怎样的光环，他的出身背景本身使他很难出现在当今西方世界的主流语境里，除非接受改头换面，他注定与各式“英灵”衍生创作绝缘。而作为流行文化出现的切·格瓦拉，自身也在这个用戏谑解构了权威、用无厘头消解崇高的时代被人遗忘和戏谑，这是我们的日常里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这并不代表着，这个世界就会向着娱乐主义无限滑落下去。在这次“窃·格瓦拉事件”当中，也有许多人不止于娱乐，而是开始反思注意力经济的喧嚣背后出现的种种现象，反思自己对待娱乐和自我精神世界的态度……

甚至连身处漩涡之中的周某某，也开始考虑未来人生的走向——没错，根据最新的媒体报导，周某某并不打算成为网红，而是打算种地赚钱、及时行孝。在表达逃离束缚这一点上，两个“格瓦拉”居然有点微妙的殊途同归。

或许，这个世界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也许在内心深处，大多数人还仍然记得那张没被P过的切·格瓦拉头像下的名句：

“让我们面对现实，让我们忠于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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