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乐夜话：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元旦之后的第一篇夜话，我原本打算整理一下假期里的游戏心得：这3天里，我白天几乎都在睡觉和休息，晚上爬起来和几个朋友在线跑《命运》——不得不说，这种即兴程度非常高的跑团非常容易上瘾，有条件的朋友们一定要试试。

但是，另一条“重磅新闻”打断了我的计划——2020年12月31日，郭敬明道歉了。

2006年，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做出终审判决，维持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的一审判决，认定郭敬明的小说《梦里花落知多少》对庄羽的作品《圈里圈外》整体上构成抄袭，判定郭敬明与春风文艺出版社赔偿庄羽经济损失20万元，并在《中国青年报》上公开道歉。

当然，后续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郭敬明付了赔偿金，却拒不道歉，不仅没道歉，还在另一部小说《夏至未至》里影射了一番。差不多以《梦里花落知多少》抄袭《圈里圈外》为分水岭，人们对郭敬明的态度也分成了两种：一种从怀疑他早期“致敬”日本漫画（比如《圣传》之于《幻城》）到认定他确凿抄袭，并致力于在他别的作品里努力寻找“借鉴”痕迹，而郭敬明的表现的确也没有让这些人失望（比如《穿普拉达的女王》之于《小时代》，“Fate”系列之于《爵迹》）。

另一种也不是不承认他抄袭，但对于那些在“青春文学”里大受感动的年轻读者们来说，抄袭不是他们所看重的。缺乏法律意识加上中二精神，让他们一时之间名句频出：“只要好看，抄袭又如何”“你用汉语，我能不能说你抄袭《新华字典》”“你们说小四（郭敬明曾用网名“第四维”，他的读者称其为‘小四’）抄袭，怎么不说三毛还抄了小四的书名呢”——最后这一条被网友们简化为“三毛抄四”，时至今日偶尔还有人使用。

由于在出版行业工作过一段时间，对我来说，郭敬明最令人反感之处是他抄袭之后的一系列行为——若论抄袭，每一年抄袭和被抄袭的创作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绝大多数抄袭者被揭露之后姑且会按照流程赔偿、道歉，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至少要做出个诚恳认错的态度，而郭敬明却做了一个极坏的榜样：抄袭，但是不道歉。这种“我没错，下次还敢”的态度流毒至今。2020年初，我就在某些明星粉丝身上看到了相似的口吻。

再后来，郭敬明获几位知名作家推荐，进入中国作协，出书，拍电影、电视剧，还上了综艺。算起来，他应该是把当初抄袭带来的流量红利吃了个尽，并以此为跳板，“影响”到了更多的行业——要说这股对抄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风气是郭敬明首创，或许有些苛刻，但也很难否认，《梦里花落知多少》抄袭《圈里圈外》是十几年来人们提起“抄袭”一词，以及与之相关的负面新闻时最常被引用的注脚。讨论热度高时，“郭敬明”3个字及其缩写“GJM”也被赋予了更多的词性，有些时候是动词，有些时候是形容词，而它们各自的含义也不言自明。

无独有偶，2020年最后一天，还有一则与“抄袭”有关的新闻：《我的世界》（Minecraft）中国版运营方发布了《坚持正版，关于〈我的世界〉维权进展公告》。公告中称，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判决深圳市迷你玩公司所运营的《迷你世界》构成整体侵权；广州天河区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认定《奶块》对《我的世界》构成著作权侵权和不正当竞争行为。《迷你世界》《奶块》所属公司需向《我的世界》中国版代理商网易支付赔偿，《迷你世界》赔偿金额2113.24万元，《奶块》2000万元。

其中，《迷你世界》与《我的世界》的恩怨已经持续了好几年。2015年《迷你世界》上线时，不少《我的世界》玩家就发现其中不少内容与《我的世界》有相似之处，双方玩家围绕“抄了”还是“没抄”产生了许多争论。2017年，获得了《我的世界》中国大陆地区运营权的网易曾向《迷你世界》运营方迷你玩发出维权函，要求下架并停止进一步侵权行为。2018年4月，网易又以不正当竞争为由起诉迷你玩，但最终以撤诉作结。2019年，网易再次起诉迷你玩、爱九游、华多等公司，理由仍是《我的世界》侵权纠纷。2020年，他们得到了判决结果。

之所以把《迷你世界》与郭敬明联想到一起，是因为我在围观双方纠纷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作为对《我的世界》浅尝辄止的菜鸟玩家，网易如何运营《我的世界》是一回事，但一部分《迷你世界》玩家以“《迷你世界》2015年上线，《我的世界》中国版2016年上线”来证明“其实是《我的世界》抄袭《迷你世界》”就是另一回事了——考虑到Mojang《我的世界》Alpha版本公开于2009年，这就很有些三毛抄四的味道，而类似的味道在十几年来的抄袭者口中更是常见。

归根结底，郭敬明和他的抄袭所造成的影响，已经远非道歉所能平复——道歉是应该的，但一份15年后的道歉还能说明什么？更何况，郭敬明道歉的时点，前有156名编剧、导演、制片人联名抵制抄袭，后有他导演的电影被下映的传闻，实情如何，或许还不好说。

继郭敬明之后，编剧于正也为抄袭一事道了歉。但很显然，“反抄袭”还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