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已经是底线了。
上周末我和朋友们玩了一场剧本杀。朋友当然都是好朋友，但平心而论，我的体验很差。原因是，开局不久之后我就发现了一个明显的抄袭点——全文照搬了某款电子游戏中一段内容。由于这段内容与剧本杀情节毫无关系，反而与电子游戏中几乎完全一致，所以尤为刺眼。
但开都开了，立刻掀桌不合适，只能继续玩下去，这导致我全程完全无法保持精力集中。更重要的是，抄袭如同蟑螂，一旦发现一只，看不见的地方一定还有几百只，于是我在推理过程中又忍不住去关注一些可能与解谜毫不相干的地方，看这里也像抄的，看那里也像抄的，思路被扯得稀碎，一来二去别说推理，连主要角色名字都没怎么记住。要不是好几个朋友思维清晰，Carry全场，这个本能不能被推完都不好说。结束之后，我连复盘都懒得仔细听，找个借口就走了。
我玩剧本杀之前从不在网上搜索相关介绍，一方面是为了保留对剧本的新鲜感，另一方面也是怕被剧透，成为“天眼”玩家。此前也许是运气好，也许是朋友推荐得好，一直没有碰过抄袭作，我也就一直没什么紧张感。直到真遭遇抄袭，才发现自己对这种情况毫无办法，一种不知是屎味巧克力还是巧克力味屎的恶心感油然而生。
事后和推荐这个剧本杀的朋友聊起来，他的情况和我差不多。作为发起者，他唯一的补救措施也只能是“玩本之前先查查这个本有没有抄，不再给抄袭本送钱”。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一个人的阅读能力是有限的，假如有人专找冷门作品抄，网上避雷帖的发布范围也有限，往往还有一定时间差，玩家不一定能马上发现。最糟的状况就是，花钱买（玩）了之后，才发现是抄袭，就像已经吃了一只苍蝇又没法吐出来，实在令人郁闷。
据说这个剧本杀人气还颇高，不少人给出好评。相比之下，被抄袭的游戏只是一款小成本AVG，节奏慢、CG少、UI简陋、配音棒读，开发者只能把钢全用在刀刃上，写出一部情节环环相扣、角色特征鲜明、气氛把控到位的剧本——正因如此，它虽然小众，却经常在AVG、推理类游戏投票中榜上有名，成为纯靠口碑成名的佳作。
这让我有些怀疑，要说一个（可能成为爆款的）剧本杀在发售之前没有测试，是不太可能的，但假如有过测试，测试过程中又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到它与游戏的相同之处，直到发售后才被指出，看上去也有点儿刻意。我知道这个问题可以用“剧本杀玩家和电子游戏玩家不是同一个群体，认知范围不一样”来解释，但这似乎更反衬出利用信息不对等跨界抄袭是一件多么下作的事。
后来我和朋友又去看了一些关于这款剧本杀的评论。有些人说，虽然是抄袭，但本子是好本，玩家可以根据自己对抄袭的接受度来决定是否游玩。这种观点我其实是很熟悉的，因为在剧本杀之外，类似的论调也十分常见：“××小说虽然抄袭，但好看呀”“××电视剧虽然抄袭，但我就爱看呀”“××游戏虽然抄袭，好玩不就行了”……假如讨论再深入一些，这些人还会说出“抄了又怎样，你是不是嫉妒人家抄袭也能赚钱”之类的话，但到了这里，我往往就不再回复那些人了：他们自以为骂了我，但实际上骂自己骂得更狠。
除了版权等现实因素，我反对抄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抄袭者用抄袭作品来应付消费者，不论他们说得有多天花乱坠，但本身都是出于一种投机取巧的心理，把消费者当成傻子，作为一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我不愿意被人当成傻子。而且我还认为，在抄袭这个问题上，人人都不能做傻子。
我不会去指责那些因为不知情而不小心读了抄袭小说、看了抄袭剧、玩了抄袭游戏的人，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平时不论多仔细，难免百密一疏。更何况，一个正常人假如因为不知情而消费了抄袭产品，回过味来之后往往会更加愤怒。但不可忽略的是，在网络信息传播越来越广泛的前提下，“知抄玩抄”的群体似乎只会变多，不会变少。有些抄袭者还要见缝插针，卖力宣传，营造出一种知抄玩抄又要理直气壮的氛围。
我的朋友除了剧本杀之外，还喜欢读推理小说。据他所说，推理小说和基于推理的剧本杀其实面临着一个共同困境——很难再设计出有独创性的新诡计。以至于从作者到读者，只要诡计够强，哪怕文笔不强、情节平庸、角色扁平，都可以宽容看待，而这个宽容的底线一降再降，有些人就把“抄袭”也包括了进去。
这或许也是一种解释。但我还是希望，抄袭永远不要被放在底线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