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正在改变,另一些又一直留在心里,不知道何时会变,或者永远不变。
我最近在全情贯注地玩“海市蜃楼之馆”系列,我可太喜欢这些作品了。我常坐在电脑前,把无线鼠标捏在手里,指尖有节奏地拨动滚轮,几小时瞬间就溜走了,可是我还总嫌它陪伴的时间不够长。
说起来,我以前没怎么玩过视觉小说类型的游戏,唯一说得上名字的可能只有《沙耶之歌》。那部作品讲了一个好故事,但是我没有特别受触动,可能还是因为吃惊与出乎意料的情绪占据太多了吧。我在玩“海市蜃楼之馆”时正好反了过来,我的情感随角色的命运而起伏,他们遇见的事越有趣,我越开心;他们若是悲伤,我也如坠冰窟。推进流程的过程中,故事里出现了开心的场景,我就边点鼠标边笑。有时候角色遭遇苦痛与不幸,我的心也揪成一团。
我感到自己和游戏中的角色建立起了强烈的情感联结。我知道的,如果可以做到客观又抽离,肯定能得出更冷静的判断。比如,游戏里的角色是虚构的,他们经历的故事也是编造的,这种感动是创作者设计好了,一心考虑到让观众感受的……不过,这样想不会太无聊了吗?我在现实生活中接触了不少人,他们向我打开的那一面虽然客观上真实,但是因为保持距离与安全感的考虑,这种真实同样是狭小的,也过于局限了。我把他们选择性流露出来的部分作为文本去理解,试着透过孔隙去窥看他们的整体,最后的结果……其实也经常与所谓的“真实”相去甚远。
“为什么虚构作品里传递的情感被认为是不真实的呢?”我不确定别人会不会这样想,但我最近总是这样问自己。我想可能是因为在生活中无法经历文艺作品里的故事和情感,所以对无法触碰的事物产生了否定的态度。现实生活是枯燥的,寻求新的生活节奏有诸多风险,失败了一次可能会遭受长久的折磨。并且,小说里绚烂的情节根本不可能真实发生嘛。再退一万步,即使有机会生活得跟文艺作品里一样,普通人也承受不了那些夸张的事情。创作者一样是普通人,他们也未必亲身经历过笔下的故事。
不过呢,我还是相信建立在虚构的情节之上的情感是真挚的。毕竟故事都是人写的嘛,创作者设想一个虚拟的场景,但是代入的却是自己的心——“如果我在这个场景里,会有什么感受?面对两难的选择,我会作何取舍?我会努力争取,还是会咽下泪水,悄声离地去?”我知道有许多真诚的作家,他们对待文字和面对自己一样坦诚,我愿意相信他们在架空世界观上塑造的故事,然后试着感受那些由此产生的宛如空中楼阁一样遥远的、浓烈的情感。
“海市蜃楼之馆”也有不让人满意的地方。我不喜欢游戏里老是调侃女性角色胸部的话题,池骋老师玩过本篇后也告诉我,作品里的女性角色好像总是需要一个伴侣来指引她们等等。虽然游戏的设定是在欧洲,但是对白完全是日本的味道,再加上随处可见的亚洲文化里那些顽固得过分的含蓄内敛,让我有些喘不过气。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海市蜃楼之馆”。我觉得喜欢一部作品是一个整体的情感,可以把琐碎的缺点干脆地甩掉,然后大声地喊出口:“我就是喜欢!”
另外,我也觉得欣赏文艺作品还是尽量和价值判断分开比较好,我最近在看《江城》,里面写了有关学界评价话剧的事情:“在牛津大学,你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可能简单地说:我不喜欢哈姆雷特,因为我觉得他是个讨厌鬼。无论怎么说,但一定要说得巧妙一些。”何伟不认同牛津大学的态度,我也这么认为。喜欢作品与否,要听从自己的心,不用管周围的人说什么。但有时候,我也会太在意周围的评价,在难以察觉的时候自己的心已经变得和周围的环境一样。这又该怎么办?
游戏过程中有许多让我无比动情的时刻,比如那些分别,那些本可以追寻的美好,最终可惜的、像泡泡一样破碎消失的幻梦,但是我没有流泪。我当然感动,内心的情感像投石湖水后泛起的波纹,一层又一层地荡漾开,拍打心底的柔软。我的眼眶发红发胀,但是哭不出来。
我前几天和朋友一块儿重新做了MBTI测试,我的性格和半年前相比,几乎完全没变。不过我仔细看了一下数据,E和I的占比改变了,E的倾向减少了,换句话说,我应该没那么外向了。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我渴望偏西方人的思维方式,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开放,能更勇敢地袒露心中的想法。我知道这是我缺乏的,也对我来说是更好的选择——我也确实正在向这个方向改变着。我十分喜欢高桥留美子的漫画,像是《犬夜叉》《乱马》,不过前两年已经不一样了,当时我怀着期待的心情去看《相聚一刻》,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欣赏不了男女主人公的傲娇属性了。我在玩“海市蜃楼之馆”的时候,却又意外地能和主人公共情了。说起来,我小时候无论看什么影视剧,也几乎都不哭。我想有些东西正在改变,但另一些又一直留在心里,不知道何时会变,或者永远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