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杨永信战斗的人们

事件平息之后,殷雄接到了初中老师的电话。老师说:“在我的班级里,你的学习成绩可能最差的,但此刻,我却因你为荣。”打完电话,殷雄哭了起来。那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也是最骄傲的时刻。

编辑杨中依2017年03月20日 16时26分

2016年8月27日0点。宋醒在客运站购买了一张汽车票。始发地临沂,目的地上海。发车时间是第二天早上6点,票价140元。

宋醒将找零揣回兜里,转过身将车票交给小辰,然后从口袋里掏出500元钱。他对小辰说:“你拿着吧,到了那边有用。”小辰想拒绝,但宋醒坚持,“拿着吧,我也是受人所托。”

宋醒离开了,小辰警惕地望着周围。客运站里灯火通明,旅客三三两两地睡在座椅上。小辰困了,但他不敢睡。他深吸一口气,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6个小时后,他将离开临沂。

序幕

杨叔专场的意思是杨永信亲自实施电击

看着小辰发来的求救信息,殷雄陷入迷茫。

23岁的殷雄是一名自媒体工作者。一天前,他看到了小辰的微博。8月21号到23号,小辰在微博上发布了4篇文章讲述他在网戒中心的经历。这些转发总量仅有463次的文章里,他使用的第一个话题是:#磁暴步兵杨永信#。

20天前,《杨永信,一个恶魔还在逍遥法外》爆红朋友圈,将这位远离大众8年的精神科大夫再度拉回到聚光灯前。出于义愤,殷雄在网络上不断搜索杨永信的信息,他在微博上找到并联系了小辰。

第二天,殷雄正在整理聊天记录,却忽然收到小辰的求救短信。殷雄想:“怎么会有人第一天认识,第二天就遇险呢?”

与此同时,就读于湖南某大学的大一女生赵蕾也开始关注小辰的动向。97年出生的赵蕾比她后来帮助过的部分盟友还要小。网戒中心是她第一次关注社会新闻。她觉得自己身临其境,“电击的过程太残酷了,我觉得很痛……我也很怕痛呀。”

赵蕾找到了殷雄,想要做点什么,但殷雄对这位小姑娘有些忧虑,他担心她会太投入。殷雄劝赵蕾“最好不要参与进来”,因为“一旦出了事,可能没有办法收场。”可赵蕾非常坚决,她觉得自己和盟友很像。“心里面一直把自己封闭起来,受到伤害以后,就不信任别人。我也不信,我宁愿写日记,告诉一个陌生人,但是我就是对父母屏蔽,我不会让他们看到(朋友圈)。”

赵蕾和盟友建立了微博群,组织更多人“一起反杨”。她在贴吧里看到了一个盟友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得了精神分裂,家庭条件非常困难。她觉得“哪个爸爸不希望自己儿子能跟自己好好说话呢?”就想尽办法找到这位盟友的父亲,劝说对方发起诉讼,“希望他能参与进来,至少也能当个证人,帮帮忙之类的。也顺便是帮他自己吧……因为他儿子的事情嘛……”

但对方并不领情。在电话里,对方特别气愤地质问她:“谁告诉你我儿子的事的?这些事我参与了又怎样呢?你能给我5万块钱吗?你能给我5万块钱我就帮你。”

这让赵蕾很不高兴,“搞的像是要他来做假证一样。”她继续劝说:“难道你就不想你儿子重新回家吗?你们父子这么多年的心结一直没有打开。”对方回应:“你到底是谁呀?你是记者吗?把你的身份证拍过来给我看一下呀。”

赵蕾觉得对方很难沟通,但她仍然想要做点什么。她把这位盟友的经历写成文章,名字叫《中国恐怖故事:疯诗人》。副标题是:“由真人真事改编的短篇小说”。原型就是这位盟友,一位在网戒中心被折磨致疯的法学硕士。在文章末尾处,赵蕾虚构了主角跳楼自杀。

赵蕾自称这是一篇取材自“百度贴吧盟友发帖”的小说。它有足够多的虚构成分,而且并未采访到当事人。但太多人误以为主角自杀了。该文得到大量转发。让“全国叫的上名字的媒体”都来找过她,但也引起了主角所在大学的强烈不满以及造假质疑。

赵蕾拒绝了媒体采访,因为“不想再捅到报纸上去了”。但她仍在继续写东西,因为网戒中心经常发布支持杨永信的文章,赵蕾觉得这样会改变一直被吊打的局面。她这样形容自己的感觉:“就像拉开了一场序幕。”

真相

盟友正在服用药物

2016年8月28日0:47分。小辰在微博上发布了一条更新:“我很安全,大家休息吧。”这是殷雄与小辰故意放出的假消息,他们希望蒙蔽对方,造成小辰没有逃亡的假象。

开始逃亡12个小时前,小辰的家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向小辰的母亲询问很多事情。母亲答不上,他们就开始骂骂咧咧,还砸了很多东西。母亲下午5点钟给小辰打了电话,“我感觉你最近问题又严重了,赶紧把东西删了,人家都闹到家里来了。”

在殷雄和赵蕾看到《我在网戒中心的经历》时,小辰就已经被家委会盯上了。他们无法确定微博上的人是不是小辰,于是派家委会前去探底。小辰将这件事发到了微博上,这让他自己的身份曝光。情急之下,他只能向殷雄求救。殷雄判断必须先让小辰离开临沂,于是委托了自己的朋友宋醒协助小辰逃亡。

与这次以离开临沂为目的的逃亡不同,8年前,24岁的陈默为了查明真相,曾经4次来到临沂。

2006年1月,临沂网戒中心正式成立。两年后,新闻记者刘明银出版了25万字的《战网魔》,央视同年开播同名电视纪录片。媒体对杨永信及网戒中心做了大量正面报道。这是网戒中心第一次大规模出现在公众面前,杨永信以“网瘾儿童”大救星的身份横空出世。

2007年,陈默刚从大学毕业。他偶然加入了一个QQ群。在群友的描述中,网戒中心不是一个精神治疗机构,而是一个集中营。杨永信通过电击、洗脑等方式,对孩子们进行着残酷虐待。陈默当时并不相信,他以为“是几个小孩开玩笑。”

一年后,群里的某位成员重新露面,这位成员被抓回网戒中心,然后出逃,顺便带走了一本叫“评课记录”的小册子。

“太逼真了。”陈默说,评课记录里不但详细记录了抓捕过程,还记录了网戒中心的治疗手段和电击方式,里面竟然还有对这个群的监控内容。看着密密麻麻的手写记录,陈默无法说服自己这些东西是捏造出来的。

但他仍不敢完全相信。为了查明真相,从08年末到09年初,他4次只身前往临沂,2次进入网戒中心。《战网魔》一书中描写过23个人物,陈默走访到了15位。结果令他相当震惊,实际情况与书里所写完全南辕北辙。书里写盟友对杨叔感恩戴德,事实上盟友恨之入骨;书里写盟友都是因为网瘾成患才去接受治疗,事实上许多孩子只是家庭矛盾的牺牲品。

时任网戒中心家委会主任王宇经常面对媒体高举右臂,展示手上一个十几厘米的刀疤。王宇对媒体说:“这个刀疤是我儿子网瘾犯了以后给我砍的。”通过实际接触,陈默从王宇儿子王雷那里得到另一个说法:“这是一个非常旧的伤口,是我爸十几年前和别人打架造成的。”

陈默找到了王雷的母亲,她的说法与儿子一致。母子俩告诉陈默,王宇之所以向媒体撒谎,一是为了表忠心,二是为了将儿子困在网戒中心里。王宇和妻子已经离婚,而王雷不愿意跟着父亲。

陈默将这件事告诉了一个记者,希望对方能够披露王宇的所作所为,并给王雷制造一个安全的生存空间。但对方把陈默给的资料直接交给了杨永信,杨永信派出亲信将王雷抓了回去。那位记者因此获得了网戒中心的信任,得以畅通无阻地采访。

文章见报后,陈默立即找到这位记者,他把王雷母亲的电话亲手递给他,“你打,你现在当着我的面给他妈妈打。”对方的反应令他失望:“我当时写了什么我都忘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陈默不想透露这位记者的姓名,但他告诉我,之所以当年轻信对方,是因为对方“非常有名”。

这让陈默非常痛苦。他觉得是自己“害了好几个人被抓回去”。在此前的采访中,他无数次地提到王雷的故事。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有责任“赎罪”。能坚持反杨至今,赎罪成了他坚持下去的动力之一。

陈默选择了等待。他清楚这是一场漫长的战斗,2016年,网戒中心重新被人关注,他和殷雄和赵蕾取得了联系。

反抗

对盟友的点评和建议

小辰从临沂到上海的时间是殷雄一生中“脑子最清醒”的一段时光。他觉得,如果有新闻报道,“这个人就不能被明目张胆地弄进去”。他开始联系认识的媒体,给所有媒体“挨家挨户发私信。”但没有人给他回应。殷雄想起一条新闻需要有一个“爆炸点”,决定“索性就求助大家吧。”

在公众眼里,殷雄是小辰的代言人。他在微博上传递小辰的消息,代为接洽媒体,帮助他进行募捐。殷雄希望自己能够“当好防火墙”,他想要保护小辰,所以让自己暴露在公众视野中。但在那段风声鹤唳的日子中,他也不可避免地开始担心。“担心家委会的人半夜把我房子撬开。也有很多爱凑热闹的人整天吓唬我,说他们得到内幕消息,杨永信带着家委会的人,已经杀到你所在的地方。每天都有这种人,说的比真的还真。说我们这边派了卧底呀什么什么,反正说的很吓人。”

殷雄在微博上发布了一篇公开信,详举了多位盟友在网戒中心的亲身经历,并提出三条明确诉求。这篇公开信在微博上获得12万9千次转发,7万5千次点赞,9千多条留言与3次和谐。但在现实层面,一切如常,这让他非常焦躁。

他因此遭到骚扰。有很多人整天发私信吓唬他,这些私信通常以“我们已经得到内幕消息”为开头,接着就是一段耸人听闻的留言,“杨永信带着家委会的人,已经杀到你所在的地方了。”每天都有这种人,“说的比真的还真。”

家委会成员是骚扰力量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对方连日在微博上咒骂、恐吓、威胁。但殷雄一笑了之。“其实……我的父亲也是一个专横蛮横的人。我深深明白……我经常看那些家委会的人来骂我,别人看到得气疯了,我就觉得特别好笑,他们骂的这些脏话都不及我父亲平时骂我一半狠。”殷雄的父亲脾气暴躁,看个电视节目,节目播一小时,他就要骂一个小时。

殷雄对网戒中心的感觉也从“震惊”到“愤怒”再变成“恐惧”。他越来越“悲愤”,有一次去上海电视台,回来的路上就开始哭泣。或许是因为过程太过曲折,他不得不为自己的行为赋予意义。“我是一个情感特别丰富的人。现在看可能有点傻逼。反正当时各种情绪……包括路上看到小孩,我就自豪一晚上,哥们这事肯定要干下去,为了这些小孩子。”

殷雄甚至写了“遗书”。想过“自杀去搞一个大新闻。”殷雄已经想好了,“大不了就是死嘛。”他还找了好多朋友挨个说:“如果我出事了,我家里还有个老娘,麻烦你帮我照顾照顾,安抚一下情绪。”

同时被骚扰的还有赵蕾,她的真实身份完全泄露了。凭借热情和真诚,她在微博群里成了关键人物。“我当时接触盟友,都是把自己打开的。”赵蕾将自己的家庭经历告诉盟友,以表示感同身受。但她投入的个人感情过于强烈。导致有盟友认为她厚此薄彼。

赵蕾最早认为对方可能看不惯她这个人。但后来又觉得也许是自己冷落了对方。本来跟对方聊的挺好的,但后来,“他可能以为我对他有好感,或者他对我本来就有好感。”意识到这一点后,赵蕾“突然不理他了。”对方就在群里发泄情绪。赵蕾很生气,她发了一条农夫与蛇的微博,“想要讽刺一下”。这位盟友则直接公开了双方的聊天记录,里面有赵蕾的真实资料。

家委会的人因此查到她的学校。每天给学校打电话,要求处理赵蕾。“如果不退学不处分,我们就往大里闹。”她一登录微博,就能看到人身攻击。家委会的人反复羞辱赵蕾:某大学,女学生。十九岁,去陪睡……”当时的赵蕾正要面对期末考试,她的辅导员替她把事情压了下来。但看起来无休止的攻击让她始终处于痛苦之中。

2009年,经过半年时间的调查取证,陈默决定展开行动。他和几个朋友是第一次声讨网戒中心的源头,换句话说,是他们让网戒中心的恶行走入大众视野。“花了很多的精力,包括联系媒体……”那是网戒中心第一次为人所知。义愤填膺的网友们用各种方式批评和诅咒网戒中心,《网瘾战争》点击无数,“磁暴步兵”成为热门词汇。

陈默曾经抱有希望,他寄希望于舆论压力,和朋友们频繁联系媒体。2009年5月11日,柴静一行7人进驻网戒中心采访。陈默对此抱有信心,但最后的成片“已经面目全非。”同年4月份,《一个网戒中心的生态系统》发表于《中国青年报》。这是全国第一篇对网戒中心深入客观的中立报道。然而这篇报道再无后续。

这是杨永信的负面报道第一次大规模出现,网戒中心随后提高警惕,加大了审查力度,这令信息源完全封死。“残酷到什么程度?假如你(盟友)在打电话,别人看到了,只要他们认为你是在向外界透露消息,就可以无条件把你拉回来接受治疗。”

他再也不敢以任何形式将盟友聚集到一起,因为盟友会被一个个抓回去,你不知道谁是卧底,或者谁在告密。陈默后来才意识到,他当年无意加入的QQ群,是盟友们2007年至今唯一一次有组织的抵抗。

当陈默抬头时,他才发现已经无路可走。“2009年以后,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了。那时候没有自媒体,我们能说话的地方全被封锁了……”7年后,人们开始重新关注杨永信,但与7年前相比,现在能做的事情仍然不多。

陈默对殷雄和赵蕾说:“想一波扳倒网戒中心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当年已经试过了。”但陈默从来没有放弃,他告诉他们:“你们要有耐心。”

十年

点评师的点评

小辰离开临沂8个月前,临沂网戒中心举办了10周年庆典。当天,临沂副市长赵爱华在庆典上致辞。他提到,至今为止,已有超过6000名学员在网戒中心接受过“治疗”。与外界接触过的盟友不超过三十分之一。他们大部分不愿意旧事重提,有一部分希望得到帮助,另一部分则谋求上诉。

在赵蕾接触过的盟友中,有一位希望状告杨永信。赵蕾替他安排了一次采访。报道刊发后,有两个律师答应受理此案。但每次想要讨论细节,对方不是回答”我需要准备一下”,就是”下个礼拜再谈”,最后不了了之。

赵蕾说,报导出来后,杨永信被上级领导勒令写检查。他直接将电话打到盟友家里,哄劝他的父母阻止盟友上诉。“网戒中心一般不直接针对盟友本人。”赵蕾说:“就像他们对我施压,就给我学校打电话一样。”盟友的父母频繁接到劝说电话,不胜其扰,起诉的事情就“这样被搅黄了。”

随着接触盟友增多,赵蕾自己也越陷越深。有个盟友找她聊天,说自己是抑郁症。赵蕾“特别心疼”,就每晚陪他聊天。过了几天,赵蕾觉得“自己是不是关心的有点多”,她刻意中断了联系。对方很不高兴,对她说:“你不跟我说话我就砸东西,打我爸妈,我去杀人。”后来又找到了她的QQ,在QQ和贴吧里隔空喊话:“我好爱你呀,你怎么是这种人?”

她还和一位盟友见过面,对方却突然表白。十分尴尬的赵蕾在拒绝了一次牵手后,和对方保持10公分距离,一起走了7、8个小时。那是她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盟友见面经历。

她有时甚至会莫名其妙地挨骂,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和对方“基本没交流,就说过一次话……” 这让她终于明白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明白很多盟友在被伤害之后也会有意无意地开始伤害别人。她觉得“自己都开始有点抑郁了”。

但除了她的老师和男朋友,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希望得到男友的支持,但男友则说:“你不准再做这个事情了,你参与进去没有用”。这让她觉得无法沟通,”需要发泄情绪的时候也找不到人发泄……就只能伤害自己……然后更崩溃了……”

赵蕾开始伤害自己,有时候她在寝室里砸东西,放声大哭,跪下,用手打墙,割腕。她并不是为了求死,只是“希望能把一种痛苦换成另一种痛苦。”有一天,陷入绝望的赵蕾将一把刀带回寝室,她养的乌龟一直在边上爬。她心里想的全都是杀掉乌龟。

她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反思自己的过去,开始思考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最后,她得出了结论:“我自卑,我想去保护别人。因为他们跟我很像,我是想快点走出阴影,不想再被影响了,才能去帮他们……如果真的能救出里面的人,我会很快乐。说不定就放下来了……差不多是想救自己吧。”

最终她选择了妥协,因为担心学校和自己的现实生活受到影响。她有一点儿后悔,但仍然试图说服自己,“如果能伤害到我自己,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事情是怎样的,大家一直保持关注……就挺好的……再等等吧,等我强大,等社会好一点……如果我能更强大一些……”

但这并没能阻止她继续遭受攻击。前两天,赵蕾在微博发出了一张通话记录,截图显示来自临沂的新一轮进攻仍在继续。

陈默认为2009年时的舆论压力阻止了杨永信成为山东省感动中国送选人物。也阻止了“永信模式”被推向全国。他曾经得到消息,最初有人计划“在5年以内,建200个类似的机构。培养200个杨永信,3万名学员,慢慢把这个模式过渡到普通的高校,在学校内建立专门机构。”由于陈默们的努力,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在反杨的10年时间里,和陈默联系过的盟友超过100人,他提供过直接帮助的超过30人。但他认为最终能够完全走出阴影的不超过10个。

2016年9月30日,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发布了关于《未成年人网络保护条例(草案征求意见稿)》,殷雄通过信函、电邮两种方式投递了自己的修改意见,并将全文发布在微博上。这条微博转发超过1万次,但他没有得到官方回应。

2017年1月6日,“《条例》送审稿”公布,公布版本中删去了“网络成瘾”一词,改为“沉迷网络”,同时新增” 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通过虐待、胁迫等非法手段从事预防和干预未成年人沉迷网络的活动,损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侵犯未成年人合法权益。”

2017年2月10日,共青团中央维护青少年权益部部长王锋明确提出:”我们注意到……用电击的方式来治疗孩子所谓的网瘾,打着为了孩子的旗号来伤害孩子。这种行为,我们觉得是非常不合适的……”

然而临沂网戒中心仍在继续。在《条例》送审前后,临沂网戒中心一度停止招生,并且将电击改为“磕头操”,所谓的磕头操类似于藏传佛教里的等身长头,磕一组需要完成4个动作,盟友每天要完成”500-1000次。

陈默说,在上一次舆论压力下,很多家长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了网戒中心。到目前,中心的盟友数量大约保持在80名。今年3月份,磕头操又被改回了电击。陈默说他“非常确定,但没有证据”——可是谁又有证据呢。

尾声

2016年8月28日早上6点,经过了6个小时的提心吊胆后,小辰踏上了前往上海的汽车。次日,殷雄和小辰在微博宣布,小辰已经平安离开临沂。这场牵动无数人心跳的逃亡终于落下帷幕。

事件平息之后,殷雄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是他的初中老师。殷雄上学时成绩不好,他觉得老师不喜欢自己。但老师在电话里对他说:“在我的班级里,你的学习成绩可能最差的,但此刻,我却因你为荣。”打完电话,殷雄哭了起来。

那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也是最骄傲的时刻。

(为保护受访者,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赵蕾学校亦有所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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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杨中依

yangzhongyi@chuapp.com

烹茶扫雪,故道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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