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20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觉得自己能应付任何挑战,蔑视世间所有权威,单只是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装备就能48个小时不合眼。
年轻的武士正行走在乡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女子求救声,他立即策马飞奔奔向她的城堡!原来是王国的公主被恶龙所围困。武士拔剑勇斗恶龙将其杀死,成为众人眼中的英雄!他理所当然获得爵位、财富,还有与公主的婚约,即将走向人生巅峰。
一周后他外出归来,远远地又听到求救声,另一条恶龙“行者孙”出现在城堡周围。正当他拔剑要上时,公主及时喝止了他,“Honey,hold that!”并丢给他一个绳套(德克萨斯州经典爆款)。他把绳套套在恶龙脖子上一拉,恶龙倒地而死,他再次成为英雄——然而他心中有些沮丧,他因垂头丧气而忘了擦亮自己的剑。
又过了一周他再次外出归来,第三次听到求救声,恶龙“者行孙”前来拜访。他拔剑在手,心里却想,也许我可以用绳套。这时恶龙开始喷火并烧伤他的胳膊。公主及时出现并高呼,绳套没用了,使这个!丢给他一包毒药(正义的来福灵)。他把毒药倒进恶龙嘴里,恶龙立刻死掉。对武士的赞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与此同时他的迷惑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离开城堡,前往乡下散心。
正当他行走在乡间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求救声,又一条恶龙在村庄中肆虐,想要吃掉某个不幸的女人。武士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但当他站到恶龙前时,脑海中想法纷至沓来:他应该用什么?剑?绳套?毒药?公主如果在身边,她会让自己用什么?
他想起遇到公主前的自己。他拔出剑冲上去与恶龙战斗。最终他杀死恶龙并留在小村庄与女人结了婚,再也没有回到公主身边。他确信自己的妻子不知道有关绳套或毒药的事情。
汪凡:柳州高中某届某班学生。男,瓜子脸,肤白,魁梧(1.81米),待人和善温存,说话声音低,气质佳,用今天的话来说比较受
刘易:柳州高中某届某班学生。男,黝黑,五短身材,四肢发达,握推80KG,头脑不甚灵活但为人讲义气,会来事,方方面面关系处得好,在女生中享有盛誉
卢春燕:柳州五星步行街电脑房老板娘。女,外号“燕子”,肤白胸大貌美,身材相当好,热情似火,冷艳如霜,摇曳于五星生活区深处的一枝紫罗兰
作者:柳州高中某届某班学生。男,很神秘
那是一个秋天的夜晚,人类试图走向新世纪,而尤迪安已经被囚禁了9996年。是夜,风凉如水,月光似银,我的心情焦灼又急切好像一滩在地上胡乱流动的水银。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我按照报纸上的指点扔下一把国王之黄道带重剑(King's bastard sword of zodiac),走出十步,然后打开物品栏精心拣选出1块钱,朝那把剑走去。十步……五步……四,三,二……
“啪!”
一声巨响在身后发出,超过两千年前张飞先生在长坂桥上的怒吼,整个世界天旋地转。饶是老夫练了十八年童子功精修炎系魔法也吓得手一抖,东西又没复制成。我愤恨地扭过头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何成,那个平生从不服人的汉子,低着高贵的头颅,目光在地上一块15*15厘米的区域内盘旋往复,眼皮徐徐闪动。他前方是一个比他矮起码半个头的中年男性,小平头,头发白多黑少,满脸通红,穿老头乐汗衫,灰色的确凉短裤,微秃,太阳穴高高鼓起;左手持一把破烂之残缺的蒲扇(Dull fan of vulnerable) ,右手空无一物但隐有无形斗气萦绕。该老叟浑身散发浓烈杀气,足踏八卦站位,背后浮现天罡北斗之形,略带一点驼背的他全身上下竟似没有半点破绽、无懈可击!下一秒,老叟化拳为指,一招“指打奸邪”,直点何成鼻梁上方眉心“印堂穴”!食指在印堂穴前两寸处凝而不发,老叟又改使佛门无上狮子吼心法,声若巨雷:“调逆公规给你钱读书你来打游戏!还不快点回去等子我就是一脚!”(You god-damned motherfarker may back home now or I'll kick your ass)联系到何成左脸上巨大而鲜活、似乎正在释放丝丝热气的火红色掌状痕迹,我自信对该男子的身份、对两者之间的神秘关系、对之前一分钟内所发生的事情已是了如指掌……
何成就这样被他爸拎走,我们纷纷扭过头假装不认识这个人。几分钟后电脑房恢复了往日的喧闹,烟雾继续缭绕。夜晚还有很长,互联网浪潮冲刷着中华大地但冲不破“燕子电脑房”的结界,我们仍在IPX协议作用下快乐度过每一个夜晚。何成自从被逮了一次之后就金盆洗屌退出江湖,汪凡战力不强无法支撑他燃烧整个夜晚故而每每选择宿舍的床铺,甚至燕子的游戏机房后来也倒闭了——出于某些不得而知的原因,它后来搬迁到柳北雀山那边去了——只有我和刘易坚持奋战于艾拉西亚大陆、恩洛斯大陆或是Big Game Hunters大陆,谱写许多壮丽诗篇。
但其中并不包括《Diablo》,那当然是有缘故的。
我当时有另一个朋友,在柳州高中某届某班里成绩排名四十开外,绰号“巨屌灵神”——古龙说过,一个人的名字可能会起错,但他的外号是肯定不会错的。所以这厮有这等外号究竟是何用意,我连打听都不敢去打听。有一次我去他家玩时遇到了他哥:20岁出头,使一台IBM classic“方脑壳”笔记本在玩FIFA97,98年时这东西还挺稀罕。听我们在讨论《Diablo》,他开了个游戏展示他的Char。我们观察到那个号上有数以百计的暗金装备(用插件后每个装备只占1个格,这个操作当时我们还不会),每一个拎出来都是极品,基本可以说原版游戏能改到的最好装备全都在他身上。
那么我们就产生了一种“触摸到人类想像力边界”的感觉。这游戏当时基本没有战网可玩,顶多是玩局网,而局网游戏再怎么改也就是改到“巨屌灵神他哥”的水平(这名字可真够威风的,感觉在今天拿来做QQ签名都不过时),再也超不过去。虽然之前也努力下过十六层杀过《Diablo》,但后来就不怎么玩了。
不过我还是找到了一个“天命武器”。那是一把长战弓(Long war bow),1~14基础伤害,+200%伤害,+5力量,击退敌人。它还有个奇特的名字,windforce。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名字时感觉到某种震撼:你把人打退了,但你说这事情和你没关系,因为风的力量,是风的驱使,it's windforce!我觉得这实在是太装逼了,这个名字好!所以就记住了它,后来把它拿来当自己的ID用。所以我选这个名字不是因为它是最好的弓类武器,而是因为它很装逼。至少我是这么理解的。
2000年的四川大学被一种躁动气氛所感染,毛焦火辣,誓要成为时尚急先锋。当时最cool最in最夯的娱乐方式是“上网”:在聊天室里逮个挂女性标志的就聊一整晚,大概和今天的人捧着微信聊一整晚差不多。大氛围下也诞生了许多特有名词如“见网友”——基本等于今天的“约炮”。当然围绕见网友也有许多段子,比如“舍友看到那女的,想了想问,你打车来的吧,花了多少钱?对方回答,23。舍友给她一张50元说,你回去吧。”从这道题目可以看出当时虽然有“约炮”但还没有“自己约的炮,含着泪也要打完”的规矩,是一种时代的局限性。
但我的故事却是和男网友有关。
西区五教1楼有个电脑房,是“打游戏的”,在当时为我们这些“上网的”所不齿,正常来说我是不去的。但当时有个伙计(现在已经是BAT之一的vp,当时则只是个默默无闻的电子科大学生)跑来川大找MTY玩星际,在另一个朋友的倡议下我和他过了过招,0:3惨败……后来有一天我从沉睡中醒来,想起似乎有波霸星人降临地球给我托梦,也就是关于神族如何快出隐刀砍人类机枪兵以免被“机枪兵+女人”组合屠杀的一些操作细节,认为有了几成机会,就又跑去那个电脑房。结果星际的对手没看见,却发现多了个新游戏叫《Diablo 2》……
就事论事,初版的D2可玩度一般。由于没有装备支持,很多build都难以发挥威力比如野人大风车,当时几乎是傻逼的代名词,转进怪堆里肯定当场惨死绝对出不来。与此同时也有一些Bug build:Nec尸爆,野人跳劈,Ama的jab戳刺——没有武器攻速修正,找根Pike上去咣咣咣连戳三下你身上就多6个洞。但当时的游戏还没有开Tier3(Elite)装备,这意味着没有Shako、风暴盾或是不朽之王的灵魂牢笼这类装备。再加上和D1一样是在局网/开放战网里玩,那考验的是不是你的操作而是想像力:有一次上开放战网,我改了个一千万血的蛮子觉得这应该够了,结果被一根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射来的箭直接秒了我连人都没看到……
时间来到2001年秋天。这时我的大学生涯已经进入尾声。就像其他尾声青年一样,我完全不去上课,整天泡在一个无名网吧(在成都建设路,69信箱一带)。我在那里玩过“传奇”、“决战”,玩过“Eb”、“The9”,也在那里玩过“IMPK”。(百度百科说impk是2002年建,但事实上我01年已经在玩了,大概当时的impk和现在百科说的不是一个东西)
我曾KM/KC连续48小时不合眼。世界的规律、人类生活的常识、维持思考运转的逻辑,在此现实前都显得异常可笑,它不像是真的也不作为某种期盼而存在,但就这样发生了。我的足迹踏过闪过一个个场景,耳中充斥墨菲斯托在火海中的惨叫、黑白花奶牛的狂Moo、“暴躁外皮”炸裂的巨响,偶尔与人组队但更多时候独自一人。数不尽的灰色白色蓝色绿色黄色暗金色装备出现又消失,一些化作7SC更多变成金币,我在这往来潮水中岿然不动宛如暗礁。有钱抽红河,没钱抽白沙,可乐消耗数量等于游戏小时数除以三。地球自转的同时又绕太阳公转,但我的那张电脑椅稳若泰山,从来不转。
“天色微微向晚,天上飘着懒洋洋的云彩。下半截沉在黑暗里,上半截仍浮在阳光中。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当时我20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觉得自己能应付任何挑战,蔑视世间所有权威,单只是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装备就能48个小时不合眼。我在黄金时代干过许多莫名其妙而乐在其中的事,只身勇斗冰封蟑螂都瑞尔、三大野人、巴尔手下的5个小队长,在茫茫牛海中七进七出。在中门隔着两个过道于木板缝间一枪打爆80英尺以外警察的头颅,以全弹放出的方式舍身撞击敌国要塞,或者仅仅只是想出口恶气而一连与别人进行40场全无胜算的决斗……它的巅峰大概是D2的HC PVP。这是相当血腥的模式:你的人物只有一次生命,而你的对手也是如此;为了可能只有几十秒的决斗你要花上几十个小时去练级、打装备;无论你有多么辉煌的过去,只要一次失误哪怕只是网卡了一下就全完了,不能取档。和这个模式比起来无论EQ的掉经验掉级还是传奇的爆装备都显得弱了一些,WOW那种只是跑个尸或等10分钟虚弱的设定简直形同娘炮……但仍然有些人敢玩这个模式,不为别的,就因为相信自己可以。比如黄金时代的我就是其中之一。
参加工作后我还玩过一阵D2,每天中午吃完饭刷几次暴躁外皮什么的,但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成为MMORPG玩家。大势所趋之下,岂能独善其身。加上后来WOW对端游、对整个中国游戏界那粉碎式的影响,我远离《Diablo》系列很长一段时间,直到2012年。当然暴雪公司自己砍旗也是重要原因。有说法称D3原定于2004年推出,因为北暴出走,它的时间往后推迟了几乎十年。
(北方暴雪对《Diablo》系列的影响深远。比如有个暗金装备Schaefer's Hammer,在一代、二代、三代中都有出现。这里的Schaefer指的就是Max Schaefer和Erich Scharfer两兄弟,北方暴雪的创始人)
游戏推出之后我既欣喜若狂而又大失所望。MF和以前没什么不同,4人联网的玩法和以前没什么不同,甚至踢箱子的作弊方法和以前也没什么不同。游戏有了更好的画面,技能搭配亦智亦愚但也算有新意,职业设定传统中带一些奇趣设定比如巫医的吹箭或手里拎的王八死鸡。围绕它产生了一些独特新梗比如二环海景房(我朋友打到一把弩卖了12000人民币),大秘境,还有那个著名的传说,奈非天……哦不,是奈欧天!那远远在某手游之前。
2012年以来我还玩过很多游戏。LOL、DOTA2、《风暴英雄》等“大型MOBA”;《我叫MT》《刀塔传奇》、______(此处插入广告名,8点20发)等“传统RPG/卡牌手游”;《皇室战争》《穿越火线》《王者荣耀》等“移动电竞”……与此同时D3也在默默运营,据说现在是以“赛季”方式延续着生命。另外,D2甚至D1也还有人在玩,因为有各种MOD、各种版本、各种私服。新装备、新技能、新元素不停加入,这个刷刷刷的游戏似乎永无止境。
很奇怪,我发现整个《Diablo》系列里我最喜欢的是D1。(现在的HD版本允许最高1920*1680分辨率,加入了一大堆套装,还有若干变态难度等等)我想过很多原因,是因为它是第一次遇到的游戏吗?是因为它的音乐吗?是因为“黑暗的氛围与炫酷的光影特效结合”吗?另外,为什么不是D2或D3呢?难道D2不够好吗?难道D3不是马上要出一个新的职业死灵法师(Necromancer)吗?或者在这以外没有别的游戏吗?传奇好不好?传3好不好?传世好不好?(这些我当然都玩过)在它们之外还有各种大屠龙大裁决蓝月传奇等等,私服也一直存在……玩法也差不多就是那样。广告里不是性感美女就是粗旷大汉,七彩大字反复闪烁,“就是幹!”
后来我决定不思考这个问题了,我喜欢玩,那我就玩呗;我是个成年人,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我玩游戏是我自己花钱买的自己花钱充值的自己努力玩的,那我为什么要向谁或什么人解释“为什么”?
如今的游戏市场上,游戏应该算是挺多的吧?因而有无数文章都在指向“玩什么游戏”的问题。因为,确实地,谁能回答这个问题,甚至谁只是看起来像是对回答这个问题比较有权威性,似乎谁就能在游戏产业链中拥有一席之地——而且还是个关键位置。为此产生了大量的广告,范冰冰、Angelababay、林志玲邀请你玩游戏,XXX、XXX、XXX(视频制作者、知名主播等)倾情推荐,澳门最大的……也不停上线。我知道一些著名的游戏媒体,XXX、XXX、XXX(注:此处已被编辑和谐)……其各有特色,发起大稿来震惊世人——但也不可避免地有枪稿: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怎么躲?
你遇到个漂亮公主,以为这是未来,没想到很快她就给你绳索和毒药,也许将来还有更多。我知道有些人肯定喜欢和公主在一起,喜欢那样的生活,但我宁可玩20年前的《Diablo》一代,也不想放弃自己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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