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烦恼：《泰坦降临》开发商Respawn收购案幕后的故事（二）

前文回顾：巨头角力，孤狼归群：《泰坦降临》开发商Respawn收购案幕后的故事（一）

在前一篇故事中，万斯·赞佩拉和杰森·韦斯特等团队领袖鼓动手下从制作《荣誉勋章》的2015工作室出走，成立新公司Infinity Ward，开始了“现代战争”系列的辉煌。与此同时，危机仍旧时隐时现，在版权归属、分成比例等等问题上，开发商和发行商的博弈一直没有停止，这导致骨干成员们不得不放弃Infinity Ward的驱壳，再成立一家新公司。Respawn Entertainment诞生了。

■ 成长的烦恼

新生的Respawn有了EA的支持，但动视也不是省油的灯。当赞佩拉和韦斯特控诉动视扣押奖金后不久，动视反诉二人和其背后的EA破坏Infinity Ward，闹得沸沸扬扬。一系列案件的开庭日不断延期，最终定为2012年6月。也许是自知理亏，动视在开庭前一个月向Respawn发放了4200万美元，然而Respawn的律师认为这些钱作为和解费还不够，随后动视展开了新的谈判，终于达成了庭外和解，谈判的细节没有对外透露，普遍认为动视做出了更多赔偿。

然而，从结果来看，动视依然是这场官司的赢家，Respawn一半的员工卷入了法律纠纷，这一半员工正是从Infinity Ward跳槽过来的核心成员，对于游戏开发至关重要，却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律师身上。从拖延时间的角度而言，动视完成了目标，他们让Respawn在这两年间痛苦不堪，严重影响了新作《泰坦降临》的开发，这段噩梦般的时光也损害了杰森·韦斯特的精神状态，他最终选择离开游戏界，让玩家扼腕叹息。

《泰坦降临》最初计划在PS3、Xbox 360和PC 3个平台发售，Respawn想要一个能够在PS3平台实现60帧流畅FPS体验的引擎，“虚幻”和“寒霜”因此出局，满足这一需求的只有《瑞奇与叮当》的“Luna”引擎和《传送门2》的“起源”引擎，考虑到开发工具的便利程度，Respawn最终选择了后者。

进入2012年夏季，与动视庭外和解后，《泰坦降临》的开发才算刚刚进入正轨，原定的2013年3月发售档期化为泡影，最初的3000万资金也被提前花光了。面对混乱的状态，很多EA高层提议从项目中撤出，是EA的CEO约翰·里奇蒂耶罗在关键时刻再次拉了Respawn一把，又拿出了一笔资金，让《泰坦降临》扛过了最黑暗的时期。

随着发售档期的延后，面对越发严峻的局势，Respawn被迫对计划作出修改，单人战役遭取消，《泰坦降临》变为纯联机游戏。Respawn听说索尼和微软都在筹备新主机，希望得到回应，然而索尼没有透露任何PS4的消息，反而邀请他们开发PSV游戏，让Respawn哭笑不得。微软则很痛快地将Xbox One计划和盘托出，并提供了开发机，Respawn决定把Xbox One变为新的重心。

里奇蒂耶罗对EA的改革在大方向上并没有问题，但他无法靠短短的6年时间扭转普罗斯特16年间留下的病根，然而股东并不管这些。2013年初，一直为Respawn充当伯乐的里奇蒂耶罗不再担任CEO，他推崇的EA Partners部门也被解散，这些变故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泰坦降临》的命运。

万斯·赞佩拉计划让《泰坦降临》给Xbox系主机限时独占一年，没想到EA未经他允许，和微软直接签订了永久主机独占合同，彻底堵死了PS4版。里奇蒂耶罗退任后，EA高层保留了逐渐成形的《泰坦降临》，却不愿提供更多开发资金，为此他们和微软签订协议，以永久主机独占为条件换来了微软的投资。

《泰坦降临》的Xbox One和PC版于2014年3月发售，为了给销量保底，Respawn找到专业外包公司Bluepoint Games，在Xbox 360上推出了一款相当不错的移植版。然而，微软支持《泰坦降临》的主要原因自然是推广Xbox One，因此Xbox 360的发售日晚了一个月，广告也很少，导致销量反而不如Xbox One版。

实际上，哪怕是Xbox One版，微软对于广告投放也不算特别热心，原因很简单：《泰坦降临》没有PS4版，但2代会在PS4上登场，微软不想陪人做嫁衣。《泰坦降临》的很多宣传都是Respawn自掏腰包完成的，比如真人和CG结合的广告片《解放边境》（Free the Frontier），就是Respawn亲自委托特效公司PlayFight制作的视频。

自由并非没有代价，Respawn拥有《泰坦降临》的版权，EA基本没有干涉游戏开发过程，然而这样的自由却导致Respawn被边缘化，EA和微软对于《泰坦降临》没有远期规划，仅仅把游戏当作临时利用的筹码，这种思维不但对Respawn有害，也让EA和微软损失了很多潜在利益。

EA官方表示《泰坦降临》的最终销量是700万，考虑到EA给了万斯·赞佩拉更多谈判权，Respawn的分成比例应该比Infinity Ward时代高一些，不过游戏的销量远不如“现代战争”系列作，而且打折幅度更大，分成总额不会太高。

2016年末的《泰坦降临2》终于在PS4、Xbox One和PC三个平台同步推出，补上了玩家期待的单人战役，但由于发售日夹在《战地1》和《使命召唤：无尽战争》之间，销量相比前作反而大幅滑坡，成为叫好不叫座的代表。即使如此，Respawn依然在游戏发售后免费更新了不少内容，让玩家感到了诚意。

很多人怀疑，由于《泰坦降临2》的版权属于Respawn，导致EA故意将游戏安排在一个不利的时间发售，给自家的《战地1》让路。在Respawn被收购后，这种怀疑又有了新的理由——EA故意压低《泰坦降临2》的销量，这样收购时就能花更少的钱。

理论上无法排除EA这么干的可能性，不过就实际情况而言，这样的怀疑缺乏牢固的基础。为了给《战地1》让路，EA完全可以把《泰坦降临2》延期到2017年3月。至于故意压低销量，如果EA有这个想法，也不需要在游戏发售前做出千万销量的预测。上市公司官方人员预测销量一旦失败，公司的声誉和股价都会遭到打击。

为了低价收购一家公司，EA其实干过远比这更恶劣的事情，而且有当事人作证。Slightly Mad Studios的CEO伊恩·贝尔表示，工作室之前给EA开发过《极品飞车：变速》和《变速2》，销量比较成功，后来工作室放弃《变速3》转投《赛车计划》，完全是EA的原因。在《变速2》开发完毕后，EA跟贝尔说“如果你不去找其他发行商签合同，EA可以先给你150万美元，然后继续做《变速3》”。

这个条件听上去不错，贝尔答应了，拿到了150万美元，他用这笔钱给员工发了薪水和奖金，然而，《变速3》正式开工半个月前，EA在没有任何警告的情况下，直接取消了《变速3》，理由很简单，就是“EA不要了”。

顿时Slightly Mad陷入了危机，贝尔不知道EA到底想干什么，但他能猜出几种可能：EA要么想低价收购公司，要么想直接挖走他们的人才，要么想直接毁掉公司，这样就少了一个潜在对手。无论哪一种都是龌龊的阴谋，因此贝尔对EA恨之入骨。Slightly Mad目前正在开发《速度与激情》的改编游戏，目标就是干掉《极品飞车》。

当然，EA不是游戏界唯一一家这么干的发行商，IGN曾报道，Bethesda Softworks用类似的手段把《羞辱》（Dishonored）的制作组Arkane逼至濒临破产，然后贱价收购。对于2011版《掠食2》的制作组Human Head，最初Bethesda也想这么玩，没想到Human Head濒临破产也誓死不从，B社只得作罢，最终把2017版《掠食》交给了Arkane开发。

然而，如果EA真的打算贱价收购Respawn，无需等到《泰坦降临2》销量滑坡再下手。2013年，里奇蒂耶罗退任后，EA就可以直接断掉Respawn的后续经费，逼迫他们卖掉公司，这才是贱价收购的最佳时机。

问题在于，万斯·赞佩拉等Respawn成员都是有血性的汉子，如果EA对他们干出比动视更过分的事，他们必然会立刻联系全球记者，不惜代价把丑闻公之于众，不太可能像Slightly Mad的伊恩·贝尔那样，由于封口协议老老实实沉默了6年。

作为明星工作室，对收购Respawn感兴趣的公司不止EA一家，本次收购案中的韩国网游巨头Nexon就是个例子，总的来说，EA对Slightly Mad搞的小动作对于Respawn很难凑效。

换个角度来看，EA若想压低《泰坦降临2》的销量，可能不需要龌龊的小动作，只要公开的“大动作”就够了。《泰坦降临2》的广告投放不如《战地1》是明摆着的事，任何发行商对“干儿子”的待遇都不如“亲儿子”。Bethesda虽然一度把Arkane逼到气若游丝，但贱价收购后，又对Arkane给予了大力支持，前后待遇差距之大，形成鲜明对比。

回顾Respawn之前的历程，我们便不难理解公司批准EA收购的原因。手握自主版权可以在谈判中获得更高的分成比例，不过发行商也可以用各种办法漠视你。EA没有切断Respawn的开发资金，但背着Respawn毙掉了《泰坦降临》的PS4版，并和微软联手边缘化了Xbox 360版，这些对销量的影响，完全可以抵消更高的分成比例。

事实摆在这里，“独立公司”“自主版权”更像是亢奋的口号，开发商依然面临缺乏资金和宣传的困扰，游戏界依旧是发行商说了算的时代。纵使Respawn拥有一流的FPS人才，他们也只是巨头手下一盘大棋中的棋子。4.55亿美元的收购案，标志着Respawn这头离群的孤狼，最终向现实低头，回归狼群，彻底成为EA集团的一分子。Respawn和巨头博弈的过程不算完美，但也颇有斩获，参考同类工作室，我们可以对局势有一个更清醒的认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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