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乐夜话：过度汉化

世界杯还没有结束，我们借着世界杯开始今天的话题好了：如果由你来选择汉化一个足球游戏，你是会只汉化游戏界面和必要的说明，还是会连球员名字都一起汉化了呢？

这个选择，就像是去影院看外国电影，到底是选择外文原音还是普通话配音一样，如果从个人角度看，可能要根据每个人的外语水平和艺术鉴赏能力而定。几年甚至十几年前，盗版游戏风行，没有多少中国人买正版，也就不会有多少中文版游戏。那时盗版论坛里的玩家普遍处在“求菜单汉化”的低级趣味上，可能大多还考虑不到“原音”还是“配音”的问题，只是求汉化若渴；民间汉化者们也会好人做到底，即使是足球游戏，也会从菜单到球员名字全数汉化个遍。

这种汉化方式有一些弱点，比如广东话和普通话翻译出的球员名字往往差异很大，无法辨识——你知道碧咸是贝克汉姆，那保连奴是谁？即使是在普通话翻译的内部，由于一个球员的名字有多种译法，也不能保证这名球员能被所有人准确认知，那些没有名气的低级别联赛球员更是如此，甚至有人还会因为“怎么翻才是对的”掐起架来。显然，这就涉及到了我今天想说的——一个游戏的汉化是否走了极端，变成了“过度汉化”呢？

随着足球游戏渐渐走入本世代，除了“足球经理”类游戏之外，在拟真足球作品中，球员搜索功能在玩法中的重要性也逐渐提升了，因此现在的足球游戏汉化，包括官方汉化在内，也都明智地选择了不再汉化球员名字——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保留原名就是保留这个名字的最大公约数，如果现在把球员名字汉化了，可能在转会市场里你也就无从下手了。

当然，在“过度汉化”的嫌疑中，足球游戏远远不是步子迈得最大的，那些真正连语音也都汉化了的游戏才是“费力不讨好，脑筋动错了地方的”典型。

我能想起来的至少有两个游戏。一个是奥美电子这家臭名昭著的代理公司还没死的时候，代理了“阀门”的名作《半条命2》。一惯在正版制作上糊弄事儿的奥美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决定给游戏配一条中文音轨——当然，是阀门要求的也说不定。奥美为了把配音效应最大化，猛发通稿，说请了多有名的配音演员前来参与配音、品质保证，云云，但拿到手的正版游戏果然如预想中一样，只做了一些脸面工作：他们的确请了一些资深配音演员来配音，但游戏的汉化文本却是一团糟，先机翻一遍再稍作润色，以至于很多段落，每个字都认识，只是看不懂连起来是什么意思——配音演员们就是拿着这样的本子硬着头皮工作的。

有趣的是，游戏配音恰恰不是像配影视剧一样有个完整的剧本，可以一边了解剧情，一边让配音者带入语境。游戏配音都是零散的，一句一句可能互相不搭，所以配音演员们讲着不知所云的台词，还要带着饱满的情绪，也真是为难了他们。最终呈现的效果如你所见，真的不如配。

另一个例子是《古墓丽影：崛起》，也就是俗称的《古墓丽影10》，这款游戏当初由微软在新世代主机Xbox One上限时独占，大概是出于要重视一下的心思，《古墓丽影：崛起》也像《半条命2》一样搞起了中文配音。效果我个人认为比《半条命2》好点，翻译没什么太多错误，但台词的润色仍旧不够好，人物对话有点别扭，不太接地气，因此配出来的语音也显得拿腔拿调的，这几乎是所有中文语音的通病——E3上公布的《赛博朋克2077》预告片也是如此，听到那个矫揉造作的男声的时候，我简直忍不住要把视频赶紧关掉。

我后来切换到英文版看完了

这反映了很多问题。首先，国内游戏配音界虽然已经有了一些人气声优，但大多数活跃在二次元领域，配这种正儿八经的欧美3A，感觉上就不太搭。国内的影视剧配音演员也很多，但同样“配音腔”十足，该活泼的时候死板，该正经的时候又感受不到正确的情绪——我知道国内的影视剧配音这几年质量改善了很多，但是有些人，比如说很多人喜欢的边江，只要一开口，你还是感觉到他是在那里正儿八经地“播音”，而不是说人话。

还有个深层次的问题，那就是实际上在国外游戏爱好者中，鉴于他们对原音的热爱、对中文配音的恐惧，以及其他一些复杂的原因，他们是不需要也不喜欢中文配音的。如果你硬给这群爱好者一条中文音轨，甚至更有甚者，砍掉其他语言的音轨，他们是会爆炸的。

放在时代背景下看，上个世纪90年代，在国外游戏正版引进的早期，语音汉化是非常受欢迎的，育碧软件引进国内的《魔法门6：天堂之令》汉化得非常彻底，游戏里的所有语音都有普通话配音。这样做的先决条件是，当时国内译制片盛行，玩家的眼界没有那么开阔，没有人觉得配音是个多大的问题。在网络尚未普及、年轻一代玩家的英文水平还不足以吃透外文游戏的时候，《魔法门6》的彻底汉化在当时看来是十分合适的。

然而，时代变迁，网络时代开始以后，随着美剧流行，“魔戒”“哈利·波特”等电影的影响，越来越多年轻人习惯于欣赏原音，这时再强推中文语音就不那么合时宜了。

说到底，我并不完全反对语音汉化，但是在现阶段，中文配音可能真的是在拉低汉化的档次，而且不是汉化界亟需解决的首要问题。与其纠结于音轨，不如好好校对文本，不要像《“专八”之柱2》那样，一上线就被吐槽错误多。《赛博朋克2077》也是一样，它仅凭一段中文预告片就让一些玩家担心了起来，这真是南辕北辙。我相信“波兰蠢驴”不太了解中国国情，也可能是《赛博朋克2077》的汉化者、地区发行商会错了意，好心办坏事，总之我的建议是，不要在正式游戏里包含中文音轨了——至少，也要留下其他语言的音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