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乐夜话：当神明坠落

昨天上午，WE俱乐部《英雄联盟》战队前队长若风发微博，解释了自己在全明星周末的比赛到来之前临时更换队员Aluka的行为，并炮轰主播西卡，称其在直播中“口嗨”自己家人，是“节奏狗”。

作为《英雄联盟》玩家记忆中最早的冠军队长，风队无论是在赛场上还是在退役后都有着闪闪发亮的光环。与他的队友们不同，若风早早地离开了职业圈子，发视频、做直播，然后借着积累下的人脉进军娱乐圈，可谓一帆风顺。

作为资历上的“老大哥”，他本应拥有强大的“面子果实”——可以想象，若风一定是举着讨贼大旗、带着一腔正气，在义愤填膺的情绪酝酿得恰到好处时按下了发送键，但是事态发展似乎超出了他的想象。

微博发出后，绝大多数网友都不同意他的观点。他们质问风队“你们都没打，那为什么不换你”，指出“西卡只是把你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在反方选手参战之后，这次骂战成了各类粉丝的狂欢——反感西卡的人觉得“怎么哪儿都有你”，指责若风的人翻出了多年前的图片记录，细数他曾经的不妥行为和糟糕言论。情绪激动的煽动者和阴阳怪气的壁上客在评论区里混作一团，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对于经历过老WE和老iG时代的观众们来说，战前“嘴炮”、战后微博的节奏是再熟悉不过了。我的朋友们幸灾乐祸地预言着“矿泉水瓶2.0”，对即将到来的比赛又多了几分期待。

不过，且不论这件事到底谁是谁非，有一点是很明显的：在前一个时代里呼风唤雨的“大神”们似乎过得越来越吃力了。

在直播行业兴起之前——或者更早一点，在视频解说都不太多的时代，竞技游戏的玩家们热衷于“造神”。由于《星际争霸》和《魔兽争霸3》的难度比较高，观看高手的比赛Replay会让普通玩家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感受——不仅是我们现在所追捧的反应速度，从操作、理解到应变，每一项似乎都望尘莫及。这种震撼对于一个有求胜心的玩家来说是巨大的。从心服口服到五体投地，追逐强者的人们造出了一尊又一尊神明。

由于信息流通速度远不及如今，你很难在赛场之外看到他们除了游戏之外的信息。没有麦克风和摄像头，这些大神们在玩家们心中是一个朦胧而抽象的形象。崇拜者们本能地用破碎的信息编织出理想中的偶像，他们极度强大、光芒万丈，每次大型比赛的交手都被形容为“神仙打架”，只有来源不明的少许“花边新闻”会透露出几条关于他们的“丑闻”。

这种情况从RTS游戏一直持续到《DotA》《反恐精英：全球行动》和《英雄联盟》早期。在直播时代来临之前，我们已经有了太多太多的神。

从“教主”“雨神”到“人皇”“月神”，后来是“大酒神”和“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蓝猫”，然后是各种“国服第一”和“中路杀神”。赛事解说和视频作者们不遗余力地夸耀着他们的职业生涯和累累战功。在还很单纯的网友们眼中，实力大于一切。他们站在游戏玩家的顶点，受到万人敬仰；他们的每一句话都被奉为圭臬，被追随者们无数次地解读。

现在看起来，那个时代已经完全过去了。

在24小时轰炸的信息洪流中，大神们被明明白白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褪去光环之后，所有人都过得没有原来滋润了——至少从舆论上看是这样。只不过，相对自律、懂得为人处世的人和保持实力、不断精进的人还好好地站着；实力衰退、离开圈子，甚至是品行不端的人就掉在了地上。

“人皇”Sky在Faker输掉S9半决赛的时候发了一条感慨的微博，被指责“你配和他比吗”。

“细软快短”四大天王在直播平台拿着不算高的工资，有时候还要依靠和老板打2v2赚钱。

一位出租车司机告诉我，苏昊和罗贤频繁地出现在德州扑克的赛场，“我还经常能赢他们呢”。

YYF是一个典型的“站着”的人。由于他拥有较高的情商，善于经营自己，已经成为目前体量最大的主播之一。

相反地，当然有把自己作得声名狼藉的人。不久之前，前《DotA》职业选手、《Dota 2》解说单车因为口无遮拦被迫转型之后，又在《魔兽世界：经典怀旧服》中因为不当行为引起了众怒，被全服务器通缉，后在对立公会的包围下被“囚禁”，同阵营玩家拍手叫好。

当哈提和斯库尔吞食了日月，久违的黑暗降临在世间。在属于他们的时代过去以后，大神们变回了有血有肉的凡人。

我很难去描述这种感受。我看着熟悉的面孔在摄像头下放下身段、鼓动观众刷着礼物时，总有一种奇妙的反差感；我也会在不经意间看到来自久违的ID的各种各样的消息，好像在几秒之间就看到了一个陌生人十几年的人生。

对于现在的看客们来说，我们有太多的信息和素材去评判一个公众人物了。当世界冠军也无法交换超过一个月的“呼吸权”的时候，事情似乎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电竞选手实力的比重慢慢地在评判标准中变得越来越少——这又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在神明坠落之时，有人扼腕叹息，有人拍手叫好。因为失去光芒而戴上面具的他们有的成为了贤者，有的堕落成了小丑。群魔乱舞之中，也许所有人都有着最真实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