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乐夜话：奇怪的人们跑来喷国足，我总觉得看过这集

当我们为游戏业遭遇的一些不公正待遇鸣不平的时候，没想到足球界也沦陷了。从某互联网企业CEO炮轰国足开始，这几天来，不断有社会人士、学者起来攻击中国足球运动和足球产业，言论的反智程度令人震惊。

很难想象道貌岸然的学者讲出“这个行业比那个行业重要”的屁话，也很难想象有人觉得大学生随便练练比职业运动员还厉害。举个例子吧，我读大学的时候，我们的校队成绩在全市是数一数二的水平，市里大学众多，数量可以排到全国前三，在众多校队里脱颖而出的队伍肯定比随便练练的大学生又强了很多，但这样的队伍跟当时乙级联赛（第三级别联赛）的末流球队交锋，仍然是毫无悬念的完败。不讲技战术，职业球员依靠在整个赛季里的体能储备就足以把业余球员完全拖垮——这些跑来喷国足的奇怪的人显然是足球门外汉中的门外汉，连最基本的专业知识都不了解。

足球界的大佬、前国足名将范志毅的回应切中了要害，他说，足球就是许多人身边的垃圾桶。不管你了解不了解足球，是不是喜爱足球，一切有关于生活的不满都可以找它宣泄，因为中国足球运动成绩不太好，腰杆子不硬，你喷它，它好像就不敢真的起来回击，可是这不代表随便喷国足就是正确的。

足球成为社会情绪的发泄窗口由来已久，但也不是没有被主流媒介赞赏过。1992年在日本举行的亚洲杯足球赛上，德国教练施拉普纳率领中国队夺得第三名，这是中国队在亚洲杯上得到的第二好成绩（仅次于两次获得亚军）。1993年除夕，施拉普纳被请到了春晚现场，成了演艺明星们歌颂的对象，牛群、冯巩二人天花乱坠地忽悠了一番，还要当场拍卖他的一根头发。“施大爷的这根头发是在中国变白的，是为了中国足球变白的，我们要把它永远留在中国。”

几个月后，踌躇满志的中国队开始了冲击世界杯之路。施拉普纳率领的中国队0比1不敌也门队，导致中国队在预选赛的小组赛里出局，创下了多年来冲击世界杯的最差成绩之一。这时候，舆论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媒体上的批评连篇累牍，连队员们也跳出来指责施拉普纳肚里没货，只会精神胜利法。施大爷被编排了“如果不知道足球往哪里踢，就往球门里踢”的名言，黯然下台了，尽管老头后来也帮中国足球界做了一些事儿，但只要一提国足黑历史，施大爷就免不了要被拉出来“鞭尸”，仿佛他是什么都不会的混子。

相同的故事在中国队2001年打入世界杯时重演了一次，当时不仅是媒体、球迷一片赞扬，一般大众也第一次把国足出线当成了提升自豪感的美事儿，2003年亚洲杯上，国足拿到了亚军，这几年是足球运动在国内舆论环境最好的一段时间，然后随着之后的世界杯预选赛上国足再次止步预选赛阶段，蜜月期结束了。

对于一般大众而言，他们往往并不真的关心足球事业，只有出了“出圈”的新闻让他们看到才会感一下兴趣，夸几句或者骂两声。你很难说他们的情绪就是真正的情绪，资讯爆炸的时代，一个人每天接触大量的新闻事件，今天义愤填膺，扭过头去很快就忘了。从专业领域观察大众的反应，他们不是异常喜悦的，就是异常愤懑的，似乎就没有正常过。

所以，我其实不太担心足球事业会被进一步的污名化，它已经在连年来的廉价抹黑当中黑到一定程度了，再抹上几笔也不会发生太大的实质性改变。现在的大环境仍旧是鼓励足球事业发展的，“足球要从娃娃抓起”喊了很多年，虽然基层的青训问题很多，讲起来也令人头疼，可总的来讲，有了政策面的一些推动还是在向好的方向慢慢发展。但既然是从娃娃抓起，那么真正见效就不可能是来自一时，那么在可预见的未来，5年，也许10年里，类似的言论肯定还会时不时的冒出来，让你莫名其妙。

如今足球界人士其实相当注重公众形象的改善，中超联赛的许多俱乐部、球员热心于慈善和公益事业，但狗咬人不算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这些努力往往很难被主流舆论注意到，每到要命的时候，舆论又开喷的时候，这些东西要不完全不会被提到，要不就是觉得那是你应该做的。这就跟“演员拿高薪活该累死”的想法差不多，宽于律己，严于律人，也是人性之一种了。

平时我跟很多朋友闲聊，大家都在头疼，我们喜欢的足球运动怎么才能真正摆脱舆论的无端指责。我倒觉得也没有很好的方法，大概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一俊遮百丑。世界上的足球发达国家，它们的足球行业里往往丑闻更多，巴西、意大利的足球腐败、假球案震惊世界，但并没有人去喷他们，管理和组织水平的高低跟足球运动的水平高低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到最后，你得到的是鲜花还是鸡蛋，完全成绩说了算——巴西足球的末日不是足协无能，而是在家门口1比7惨败给德国。

所以扯远一点，游戏这个行业要被社会认可，未来要走的也许是差不多的路。完善未成年人防沉迷、让社会舆论无话可说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要看游戏业是否能拿出享誉世界的产品，得到享誉世界的荣誉，成为文化软实力的一部分，融入正能量的主流叙事之中——电竞其实有了一点这样的苗头，可是还不够。

7月25日，受疫情影响延迟了5个月的中超联赛终于要开幕了。由于还要对疫情严防死守，今年的联赛改为赛会制在大连和苏州两地举行，第一阶段小组循环赛历时两个月时间，是全封闭的，参赛球队驻在赛区，比赛期间严禁外出。这样的要求当然让人不太舒服，所以赛事组织者在酒店里给球员们准备了许多娱乐设施，其中就包括PS和Xbox游戏机。

在虚拟世界里大战足球的球员们不知是否能想象到，游戏行业跟他们面临着差不多的舆论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