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乐夜话：忧伤的分别

我的舍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昨天启程去上海了。

开学时，学校按照专业划分宿舍，我们读的是同一个专业，理所当然地被划进了同一间小屋。今年我们大四，前3年已经把专业的主要课程修得七七八八，今年是为毕业做准备的一年，做毕设、找实习，都可以在校外完成，我们自然地分散各地，他去了上海，我留在北京。这场为期3年的相聚，看样子要暂告一段落了。

我不擅长告别，或许没有人擅长处理这种事。如果在分别时没有太多波澜，是不是意味着心也要更加坚硬一分？昨天朋友出发时，我在编辑部工作，没有机会送他离开。当然，忙只是一个原因，即使有空我也不一定送他到车站，说一些煽情的话，甚至再浓墨重彩一点，相拥告别。在我看来，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又显得有些矫情。

我不太擅长坦率地表露自己的情感，即使感触很深，也不好意思当面讲出来，有时候看见身边的人袒露自己的情绪，我一方面替他们感到害羞，另一方面又在心里悄悄地羡慕。我听过一种说法，不愿意展现自己的情感是因为内心害怕暴露脆弱的一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既是一种不自信，也是对包容自己的朋友的不信任。

不过就算知道了这些，我也很难像那些人一样能爱能恨、敢笑敢哭，道理我都懂，只是真的等到事情落到头上，反应往往又不一样。

东方人好像都不太擅长表露情感，我记得看过一种说法，大意是东方的文化是含蓄的、克制的，而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压抑的。日本文化可能更明显一点，有一个著名的故事，日本人以前没有“我爱你”的说法，一位文人在翻译类似情节的文章时，用“月色真美”来代替。

我小时候看了不少日本动画，多少受了一点影响，像《犬夜叉》《乱马1/2》，没有人愿意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情感，全藏心里；男女主人公从第一话互相喜欢到最后一话，却也没太多表示。有时候剧情过了几十话，两人的关系还在原地打转，甚至一路开倒车。有人管这叫“傲娇”，在我看来，其实更像是害羞和不好意思。

美剧和美国电影里，人们表达情感的方式完全不一样，直接、炽烈、单刀直入，无论爱憎都写在脸上。当时觉得这样的感情很粗糙，不细腻，换句话说，“不美”。后来看《银河护卫队》，星爵和卡魔拉的感情就很东方，我记得他们有句暧昧的台词，“some unspoken thing”，翻译过来是“彼此心照不宣”，当时很喜欢，觉得特别美，心里认同感情就应该这样，静水流深。现在想法有一些不一样了。

说回朋友，有一段时间，我一直认为朋友是一个永恒且无限美好的概念。朋友充分地理解彼此，友谊将超脱现实距离长久地存在。后来才认识到，朋友也需要维系，走上不同道路后，原本要好的朋友也可能分道扬镳。友谊更像是爱好、性格、生活环境等复杂元素交错融合的复杂关系，很现实，压根没那么美好。

理解到这一点，仍然会感到难过。毕竟好朋友离开了，生活上的交集慢慢变少，关系也渐渐变淡，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想到这里，我就感到恐惧。Steam上有一款叫《Kind Words》的游戏，它其实更像一个树洞，人们匿名地分享生活中的困惑，看到的人回复一些鼓励的话，大家彼此取暖，一并前行。

我曾在上面分享过自己关于友谊逝去的困惑，中学时我有很多要好的朋友，后来身处各地，渐渐都断了联系，像是一盆热水慢慢凉下去，根本无力挽回。有一条回复我记得很清楚，将来也不会忘记，现在看来有些稀疏平常，但在当时给了我极大触动。

里面写道，“友谊就像一条小舟，会慢慢漂走，我们无力改变，因为生活就是这样，更重要的是过程中不要留有懊悔和遗憾”。

相比于结果，或许过程才是更重要的吧。不过，又是不是因为结果注定无法改变，我们才选择更在乎过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