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毫无疑问地改变了。
自从把家搬到北京东边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和朋友们一起出来玩桌游了。当然,这样说有失偏颇,因为地理位置并不是阻止我们组桌游局最关键的理由——今年上半年,大概有3个月左右的时间,桌游群里一位骨干成员回老家,结果遭遇了北京与那座城市最长的一段隔离期,光航班就改签了几十次。等到他回来,我们常去的一家桌游吧又始终处于停业状态。加上几个人工作、生活中各种突发事件频出,每个周末的微信群里往往都会重复类似的对话:
A:“这周有吗?”
B:“我这周实在出不来……”
C:“如果我不加班……”
D:“我可以……但×××(桌游吧)开了吗?”
我:“好像还没有……”
这就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个本来用于组局的群就像是一个奇特的打卡地——虽然每一次大家都兴致勃勃,但结果只是找到了一些不能出门的理由:加班、下雨、天气热、拉肚子、睡过头……就我自己来说,最无奈的原因是某次家里的猫吃了不合口味的罐头,吐在了厨房和客厅地板上,又随着它在屋里四处巡视而蹭到了更多地方。全家人不得不花了一个小时来清理地板、沙发和猫爪——虽然换了罐头之后它就恢复如初,算是有惊无险,但我当天已经只想瘫倒躺平,不想再去任何地方。
好在,现在的情况不像前几个月那么紧张了。尽管大家还分布在北京城的各个角落,常去的桌游吧也还没有恢复营业,但好歹所有人都空出了一个周末,并且找到了一个位置适中、交通方便的新场地。
那还有什么理由不约起来呢!
更何况,与之前那家桌游吧相比,这一家自备的游戏更多,大家不用大包小包地从家里把游戏盒子背过来,再大包小包地背回家了。正因如此,等人员到齐,安置完毕,所有人都跃跃欲试:“玩点什么好呢?”
也许是在家里憋得太久了,风险大、靠运气,同时还需要一点点计算,并且时间还不太长的游戏成了我们的首选。最终,一个朋友一锤定音,朝工作人员小妹借来一盒《拉斯维加斯》。
对于我来说,玩桌游时,“面对面”是个很重要的因素。我喜欢那种感觉:人们围坐在同一张桌子边,彼此观察着细微的表情变化,在气氛烘托下做出一些未必发自内心但往往很有趣的决定——因为是游戏,放飞自我和互相伤害都是被允许的。场上局势往往会被参与者的性格影响变化,但不论如何,都是乐趣。
由于都是熟人,大家从开局就少了试探,立刻进入了你争我夺的状态。根据游戏规则,玩家需要在6个地块上放置不同数量的骰子以获取相应资源,但假如两名玩家放的骰子数量相同,反而会被抵消。一般说来,只要不是一口气掷出太多点数一样的骰子,分散投资总是更稳妥的选择。然而这种局面之下,一旦有一两个人开始“富贵险中求”,为了争一块地而开始单挑,所有人就会跟着一起热血上头。不论如何,这仍然是个看脸的游戏。假如运气不好,很可能连续投出无效骰;假如运气好,最后一骰绝地翻盘也不是没可能。
那个下午,我们玩了三四盘游戏,每一个的体量都不大。换到以前,比如半年或者一年前,我们都更喜欢那些精装、豪华、规则复杂,一整天未必能结束一局,甚至要连着玩好几个星期的游戏。然而这一次,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选了些更小、更不用算计的游戏。它们当然也带来了很多欢乐,但实际上,每个人都知道,我们都毫无疑问地改变了。一个朋友在游戏中途感慨:“大的(游戏)实在开不动了。以后也不买了。”但在回程路上,他又下单了一个当天下午玩过的游戏。
是那些庞大的游戏逐渐失去了吸引力,还是我们的精力只能维持着玩一些不那么复杂的东西?我很难在短时间内给出答案。对于我来说,玩什么其实不太重要,更重要的是享受一种既松散又牢固的关系——几年下来,桌游局里的朋友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有人离开了北京,有人离开了所处的行业,还有人在十字路口徘徊。也许每个人都不得不被一些力量推着向前走,向不知道哪个方向走,但只要这个局还在,我们就都知道,总有一天可以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