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乐夜话：又见西安

上周我去了一趟西安。这是我第二次去西安，但上一次已经是8年之前。当时约上了几个朋友，赶在“十·一”假期去旅游，后来事实证明这个计划至少失败了一半——与我们想法类似的人实在太多了。在兵马俑，即使是在最大的1号坑，坑外的参观人数也远比坑里站着的车马士兵多得多；陕西历史博物馆门外，排队的人龙绕馆三周不止，让人十分怀疑排在队尾的人真的能在闭馆之前进门。

成功的那一半源自西安美食：肉夹馍、米皮、炒米、臊子面、胡辣汤名不虚传。时值秋季，古都街头随处可见卖石榴和石榴汁的三轮车，一小瓶喝下去，清甜爽口。但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一种叫做“拐枣”的水果，长得像一串串小疙瘩，我第一次见这东西，差点儿把兵马俑博物馆门口摆摊的大姐误认为骗子。买一把尝了尝，由于果子实在太小，吃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只有一点点甜香。朋友搜索一番之后发现，这东西的主要价值是“木材细致坚硬”……虽然可以生食，但这么小的果子还要细心去皮，能吃的部分只有一点点，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这一次去西安是出差，行程紧张，没了旅游时的闲散心态。北京到西安，高铁要5个多小时。上午从北京出发，到西安北站，再到酒店，刚好是晚饭时间。

当天西安下着小雨，十分凉爽，我没打伞在酒店周围闲逛。不知是不是位置偏远，我没找到诸如肉夹馍、臊子面之类名声在外的西安美食，又不甘心大老远跑来只吃肯德基、麦当劳外卖，最后是尾随着两个看上去像本地人的姑娘，走进了一家“同州水盆羊肉”。

店面不大，也算不上干净，左右墙上挂着一副对联：“二华关渭水，三城朝郃阳。”这碗羊肉汤出乎我的意料：肉量很大，比北京许多毫无诚意的“羊汤”“牛肉面”实惠太多，好几次我觉得“应该没有肉了”，筷子一捞居然还能夹起不小一块；味道也美，鲜香浓郁，肥肉不腻，瘦肉不柴，搭配几片葱花和碗底的粉丝，层次分明。

我偷瞄隔壁桌，学习本地人吃法，把肉捞出来夹进饼里，一口咬下去，撒了芝麻和孜然的面饼吸了一点汤汁，外酥内软，中间是大块羊肉，比起真正的“夹馍”也不遑多让。

在西安小店里吃一顿同州水盆羊肉，很大概率会有500个当地朋友出面纠正“你这个不正宗”——正不正宗，我确实无法判断，但在这个下着雨的傍晚，对于饥肠辘辘的我而言，它确实治愈身心。

我见识过西安烧烤的豪爽。街边随机找一家烧烤店坐下，不用招呼，一会儿就有师傅拿着一捧巨量烤串到你面前，先说“是什么肉”，再问“要多少”。他抓出来的那一把，往往比你需要的数量多，你当然也可以讨价还价，他就会拿回去一些。由于食量有限，我和朋友每次要不了多少，但偶尔也能看到一群大哥对烤串师傅高呼“都放下吧”，豪爽之气溢于言表。

再到西安，免不了又要吃烧烤。虽然现在加上了小龙虾、纸包鱼等等外来品种，但西安人的豪爽未变。眼看年轻烤串师傅手持几十串羊肉稳步走来，我竟然感到了一丝熟悉和亲切——如果说，我会因为这样一个细节而喜欢上西安，这个理由或许太小，但在兵马俑、大雁塔等等文化遗产之外，我在乎的也正是种种细节。

我是去西安参加2019年腾讯电竞运动会夏季总决赛的。具体内容已经写过一次，这里也就不再赘述。有一件事或许可以说一下：上面那篇报道发布之后，有些朋友问我人生中第一局《王者荣耀》成绩如何。对此我只能说，我拖了全队的后腿，虽然队友多次Carry，但在我的“第一局”光环加持之下，还是败了。

整场开幕式看下来，腾讯电竞想要在各个城市“扎根”的目的非常明显，为了体现“本地特色”也做出了不少努力，虽然有时候努力得过了头，弄巧成拙，但你也很难指责它的初衷。

游戏公司要的是人气，是更多的用户，地方政府要的是产业，是经济发展。这本身并不矛盾。与前几年一窝蜂上马的“电竞小镇”相比，由游戏公司筹划的活动无疑更有效率——虽然国内确实也没有几家游戏公司能做到这一点。

去年我采访腾讯电竞工作人员，对方表示应该把电竞行业和游戏行业明确区分——游戏是游戏，电竞是运动。这个观点当时引起了一些讨论，一部分人觉得这是无奈之举，电竞要发展，就不能像游戏一样总是戴着“精神毒品”的帽子；另一部分人则认为这是甩锅，电竞是故意把自己从游戏里划出去，锅都给游戏背，自己却能赚钱。

某种意义上，这两种说法其实是一回事。从结果上看，越来越多的城市赛、校园赛、企业赛确实让电竞为更多人所接受，即使他们并不了解游戏。而游戏头上的帽子虽然没有完全摘掉，但至少又熬过了一个“寒冬”。当然，假如电竞的火热能让游戏再少戴几顶帽子，那就更好了。

回程路上，我搭出租车去火车站。司机师傅是本地人，但和全国所有出租车司机一样口才非凡，妙语连珠。大概45分钟里，话题从“西安本地人不爱去兵马俑、大雁塔，而是自驾去秦岭农家院玩”“西安的城墙很好，我小时候还和小伙伴去爬过，现在都给翻修了，火车站那一段修得特别难看”，到“现在小学生负担太重，女儿的作业我都辅导不了”“我上小学时学校春游，都去山里面疯跑”，以及“退了休之后打算做什么”。

直到远远看见“西安北站”4个大字，我才终于插上话。我问司机师傅：“您下班之后玩游戏吗？”

“我不玩，我老婆会斗个地主，打打麻将什么的。”

“还知道什么别的游戏吗？”

“我女儿说她们同学玩《王者荣耀》。”师傅想了想，又说：“现在的小学生啊……又要上学又要上补习班，太辛苦，家长还不放心他们出去玩，也只能玩玩游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