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乐夜话：北京两面

经过和多位同事确认，我以单程2小时、堵车时将近3个半小时的“傲人”成绩荣获我司“通勤时间最惨”的成就。

其实仅算直线距离，从我家到石景山——也就是触乐目前的办公地点不算太远。但就像从我家前往北京其他郊区那样，苦于没有直达的公共交通，我需要从公交换乘地铁，绕一个不小的圈子，走许多完全没必要去的奇怪地方才能到达目的地。为了避免堵车，不至于让我午饭时间才赶到办公室，我每天都会早起一些，早上5点或者6点，为了避免租房导致的额外消费，我每天也会尽早归家，大概是晚上9点或者10点。

■ 黑夜

就像许多城市那样，北京会在凌晨和深夜时也会卸下自己五光十色的妆容。白天这座城市美丽且散发光彩，它有着历史悠久的古迹，汇集着全国各地的精英人才，它忙碌、拥堵，但大有可为。到了夜晚，北京则会卸下伪装，展现出它最质朴的素颜，它清闲、畅通，但暗流涌动。在北京通勤这些年，我游走于各大长途车站、热门地铁站点，看足了这座城市的“黑头”“色斑”和“青春痘”……久而久之，我对北京产生过不少负面情绪。

如果读者朋友们关注过一些自媒体，也许就会看到关于北京通勤众生相的描绘，甚至留下一些刻板印象。比如穿着格子衬衫、背着电脑的程序员，西装革履却被挤成沙丁鱼的创业精英。但如果您真正融入人群中，反而不会太多注意到那些平凡而普通的人。体臭混合香水的味道会钻进你的鼻子，堵在门口拒不前行的“门神”会阻挡你前进的脚步，擅长靠在别人身上入梦的邻座会将燥热和汗液间接传递，还有食物的味道，正在进食的人绝闻不到它，也不在乎它会给别人带来什么诡异感受。而一旦有人引起冲突，狭窄的车厢绝不会给冲突者任何台阶下，既然不能眼不见为净，打骂在所难免。

车厢里如此，车厢外更加复杂。酩酊大醉的人把自己刚下肚不久的夜宵献祭给马路牙子，而后呼喊着歌曲和誓言与你擦肩而过；路边摊的主人把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们摊在包袱皮上，让本就不宽敞的道路变得更加拥挤。

在人口密集的地方生活，就必须要学会争夺。通勤路上加塞儿插队也好，怒骂吵架也罢，其实犯下这些错误的人不一定有多么恶劣的性格，只是大家距离贴得太近，动一动就要相互碰撞，而谁都不想吃亏受委屈，长此以往，在这里通勤的人大都练就一副冷脸，表示自己绝不好惹，以避免麻烦。

■ 阳光

就算我的确讨厌过没有阳光的北京城，我却不能否认对它的热爱。就像我一边给《幽灵行动：荒野》和《全境封锁》差评，却还是坚持在游戏中扔下了几百小时那样，只要愿意寻找它的优点，就能感受到令人喜爱的一面，并且自愿驻足于此。

很早以前看刘墉写的《谁是纽约客》，得知大都市的人情冷暖不局限于表面。“纽约客”善于冷面向人，只在自保的前提下对旁人伸出援手。在北京生活这几十年，我更加确定，“北京客”也有着同样的性格。

司机师傅会因为横行的车流气到按喇叭，开窗臭骂，但只要乘客和他礼貌对话，他也会展露出自己温柔的一面，耐心帮乘客解决问题。那些窝在烧烤摊，表情凶狠的纹身大哥也并不都是危险分子，只要你对他表示出足够的尊重，他也会仔细指引你什么地方有厕所。那些在路途上狼吞虎咽的人可能正在担心自己逐渐下降的血糖，低头沉睡者或许刚刚经历了一个不眠夜晚。

其实在这座城市里，大多数人也拥有黑白两面的面具，黑色的像夜，冷冰冰、猜不透，当他们愿意摘下这个面具，你也能看到久违的笑脸。

■ 空气

令人讨厌的地方不局限于拥挤的通勤路。在北京，争抢座位相比争抢生存权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挑战，许多人在这座城市里找寻到了自己的梦想，而不少人被现实击败，被裹挟在人群中无法呼吸，只能等待机遇或是选择离开。

前一阵子，我和池老师采访了一位触乐读者，一篇记录他的文章也许会在不久后和大家见面。这位读者是个有意思的人，他曾经参与过游戏Mod开发，毕生目标也和制作游戏相关。他在北京的生活并不如意，在他眼里，这座城市并不美好动人，生存在这里的“底层群众”缺乏上升途径，精英富足舒坦，走卒落魄潦倒。

他说自己也是一位“失败者”，找不到伴侣，寻不到上升之路，只能在未来某一天离开这座城市。而这其中的苦，是我这种“优秀本地人”（按他所言）所难以体会的。

尽管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走遍了几乎所有有趣的地方，我也还是不太确定自己了解这座城市和居住在这里的所有人。正如扭曲的机器乐队在《迷失北京》里所唱的，这是“一个本地人最熟悉的陌生的地方”。我很希望自己能理解这位读者的想法和苦衷，也十分期待池老师笔下能还原出这个不同的个人世界。

也许，在那里能看到北京除了白天黑夜之外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