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隐形,但是存在。
我上个月发了一拨奖金,打算给家里人买点东西。
适逢我妈打电话告诉我,她回家发现姥姥迷上了“俄罗斯方块”,正抱着游戏掌机打得火热。
说来话长,自从我来了我触上班,我妈就变成了我们的忠实读者,两个月前的“俄罗斯方块大战”尤其令她精神抖擞,日日追更不说,还总缠着我试图打探一些“内幕消息”。
最开始,我秉持着媒体工作者的诚实与善良,每日都忠实地向她汇报自己的所见所闻。不过没用多久,我就决定顺从自己的搞事之心,努力添油加醋起来。
“你不知道,办公室里人人都下了重注,我听说有人赌上了10篇头条,传播量超10万的那种。”
“现在下班之后没人回家,人人都在办公室里加练。这帮人美其名曰陪练,背地里也不知做下了什么勾当。”
“亲眼所见,熊老师,哦不,新上任的那位池老师,在输了比赛之后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祝老师极力促成比赛进行,那天我看见他和左轮老师、拖泥老师聚在一块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毫不知情的母上大人对我的鬼话照单全收,她津津有味地关注着比赛进展,每天都发自内心地为池老师鼓劲儿加油。打那以后,她对“俄罗斯方块”充满了兴趣,甚至把这件事转述给了她的母上,我的姥姥。
却没想到,老太太对“俄罗斯方块”的兴趣更深。一问之下,我们才得知老太太每天起床之前都要玩一会“俄罗斯方块”,她说她已经打到了“7万多分”,还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再攀高峰。
老人退休前是医院备受尊敬的老院长,今年将将80,耳不聋眼不花,腿脚灵便、思维敏捷。人都说是老太太行了一辈子医,活人无数,果报如此。退休以后老人也闲不住,不时还去社区医院帮着门诊,年逾古稀的人,下针依旧既稳且准。
不过,我还真不知道,她对“俄罗斯方块”的瘾头这样大。某日抽空得闲,我回家看了看老太太平时用来玩游戏的掌机。那也不该说是“掌机”,更像是带有游戏功能的计算器,不仅按键涩滞,手感极差,而且屏幕灰暗,难以看清。
这不行,得换。全家老小只得我一个算是对游戏有所了解,这项重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我肩上。
“那就先买一个《俄罗斯方块:效应》吧。”我想了想,既然要买,便不如直接一步到位,买个好的。就像是“破窗效应”一般,买来了《俄罗斯方块:效应》和《噗呦噗呦俄罗斯方块》,总要有一台新主机,买好了新主机,又嫌电视不够大。折腾了半个白天,总算把一应物件通通买齐。
老太太蹲在了电视机前,新鲜呀!她把手柄递给了我,先让我玩了两盘,把基本操作给她演示了一遍,又忍不住赞了两声:“这个游戏就是清楚,省眼睛。”
那可不是?您先前玩的都是十四五年前的“游戏机”,给换的可是PS4,那还能不清楚?说到这儿,我也不免有些愧疚——早就该换啦!老太太身体康健,跟我们不住一块儿,我们日常问询时也只关注老人身体状况,并不清楚她平日都玩些什么。
这件事说来荒唐。我,一名游戏编辑,多多少少算是“游戏圈内人”,竟不知道自己的亲人用着老旧无比的游戏掌机,玩了十多年如此简陋的“俄罗斯方块”。对于家里人,特别是年纪大的几位,我很少谈及自己的工作,他们不太清楚我在做些什么,相对地,我也没那么了解他们在玩什么游戏。
只玩一款最简单的游戏,玩上十几年的人,或许并不在少数。他们游离于主流游戏圈之外,从未听说过最新款的主机,也不知道今年的游戏都出了什么新品。他们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玩最熟悉的游戏,或许是《俄罗斯方块》,或许是《祖玛》,或许是《植物大战僵尸》。我的姥姥连互联网都不会使,更不用提在网上发出自己的声音,她只会抱着一台早已过时的游戏机,在每个早上醒来时玩20分钟游戏。
游戏同样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这群玩家隐形,但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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