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乐夜话：想临阵脱逃

最近，为了工作，我初步尝试去玩《英雄联盟》。因为水平过于入门，只能打人机，暂时还没体验到我最恐惧的玩家间5v5，随机匹配的队友都是新手，也不存在谁坑谁。即便如此，哪怕有人带，每次打完我还是觉得累得不行。

除开英雄、技能、装备繁多，让我一头雾水之外，我最无法适应的部分大概是游戏时长。《英雄联盟》平均每局有半个小时，这意味着我得连续半个小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按鼠标右键按到手酸，还要和人讲话。除开操作问题，我发现，自己很难在游戏中保持长时间的紧张专注，甚至打了一半就想退出。

一方面，是确实不太适应这种节奏。在我打过的游戏中，一般的动作类，一次正儿八经的对决多半不会长于5分钟。如果是潜行，会有大量的时间蹲在隐蔽地点不动。单机FPS，则可以苟在掩体后面看清楚情况再说。战棋游戏一局的时间虽然相当长，碰上比较麻烦的对局我能打将近1小时，但随时可以放下机器去干点别的，回来再继续。这些都不要求时时刻刻的专注，或者绝对专注的时间不会太长，总体来说有张有驰，让我有喘息之机。

要说之前有什么游戏让我觉得打不动，可能是《最终幻想7：重制版》。说来丢人，我至今止步于第一个Boss。它应该不属于“玩家和Boss死得都挺快，重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的类型，也没有“跑路360里，进Boss房被秒杀”的恶意。然而我因为搞不清楚游戏机制，多半是用错了方法，把战斗拖得十分漫长。结果，我的角色们和Boss拉锯了近20分钟，最后在双方残血的时候弹尽粮绝，Game Over。在这种情况下重新折腾一遍实在过于挫败，也令人烦躁。想着休息一下，一搁置就没有再拿起来。明明这款游戏我期待已久，真的很想亲自通关一遍……也许哪天自觉精力特别旺盛的时候，我会重新尝试一次。

在《尼尔：机械纪元》里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不过性质不同。三周目9S和A2分别对战“孔子”和“老子”的Boss战把我弄得叫苦不迭。这回战斗拉长的首要原因不是手残，而在于游戏本身把人物和视角切来切去，就是不给玩家好好打架的机会，生生捱到剧情段落然后弄出个双Boss合体，再打一场。郁闷之余，我还一秒串戏到小时候看的《战神金刚》，“我来组成头部”什么的，简直太打断沉浸感了。

另一方面，在游戏中明显感到精力不济，多半是因为我目前离能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地打游戏的状态相当远。或者说，打游戏本身开始给我带来焦虑，使我紧张。我还记得自己最享受游戏，而且完全不觉得疲劳的那段时间，反而是外表看来最颓丧的时期：无社交，无工作，被困在家哪里都去不了。那时候打游戏就只是打而已，没有任何目的性——是的，连“放松一下”的目的都没有。虽然生活多少有些不方便，但因为每天的活动极度简化，几乎没有什么能让我感觉紧张不安。

现在不一样了。如果问我什么事让我感到最放松，我多半会说，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头脑放空，或者睡觉，总之不会是打游戏。并不是因为“把游戏变成工作就会觉得烦”这种简单粗暴的理由。更准确地说，打游戏这种娱乐活动，本意是要对人的状态起到某种调节作用。但是在生活变得复杂，各种事情积累下来的焦虑和疲惫超过某个阈值之后，就超出了它的调节能力。强行尝试的话，它不可避免地会演变成另一种包袱。

被这种现象所累的，可能是游戏这种娱乐产品，也可能是散步、运动这种会令一般人感到快乐的事情。疫情前，我有一段时间非常严格地参加运动，虽然很不擅长，至少在塑形方面取得了相当明显的成果，旁人一眼都能看出“你去撸铁了”。但越到后来，我就越排斥，感觉运动成了我的一个副业，被各种人推搡着、按着头参加，业余时间几乎全被挤占，我也根本没有收获到什么乐趣。

然而运动和打游戏还不太一样。大家对“每天打游戏”多少持负面看法，不想打可正好，“坚持锻炼”则是绝对正确的事情。我一旦流露出不乐意，他们就有一百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理由驳斥和劝阻我，善意的可能说“这对你有好处”“运动减压”；恶意点的就说“你就是懒，不能坚持”“你看现在胖回去了吧”。有些人理解不了，运动无法让我感到放松，无法帮我发泄生活压力，它本身已经成了一个负面情绪的源泉。

回到《英雄联盟》。它比其他游戏麻烦的地方，也许在于我觉得再累也不能中途退出或者挂机。毕竟是团体游戏，菜是一回事，临阵脱逃是另一回事，只能硬着头皮打完。而我操作的英雄还每隔几分钟都要讲几句振奋人心的台词，听得我更想砸键盘。从这个角度讲，单机游戏还是对我更友好，放弃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寻找合适的时机。对一个佛系且很容易感到焦虑疲惫的人来说，能够毫无负担地放弃可比坚持到底重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