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乐夜话：AVG的核心玩法到底是什么？

我是个差不多有20年历史的冒险游戏（Adventure Games）玩家，但我最近有点讨厌AVG。

是这样的，大半年以来，我有一位睡眠非常不好的家人，见不得太亮的闪光，也听不得嘈杂的音效和太过激烈的按键声，这让我很难在沙发和电视上敞开玩游戏，于是穷则思变，到了夜里，我把PS4还是开着，然后用PSV来遥控游玩——我不知道没有索尼游戏设备的玩家是否可以理解，总之就是用PSV的屏幕显示来自PS4的视频信号，用PSV的按键模拟PS4手柄操作，最后戴上耳机，我就可以继续玩PS4游戏了。

这样的好处是几乎不会发出太大的光亮，按键也没太大声音，缺点是，PSV没有L2、L3和R2、R3键位，我只能在PSV屏幕上虚拟，所以很难去玩什么太具有操控性的游戏，我试着打了一会《战神》和FIFA，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于是我下了大把的不太需要操作的冒险游戏，打算在睡前消磨时间。

我之前没怎么留意主机上有多少可以玩的冒险游戏，在我印象里，这个可以说早已衰落的类型现在同样不太受青睐，移动平台起来之后，有许多厂商把一些老的AVG移植到手机上，这我是知道的，只是主机上移植过来的游戏似乎还不多。当然这是我的刻板印象，其实仔细寻觅了一番，主机上能玩的AVG还是有些个的，比如说LucasArts时代的一些老游戏，甚至有些主力在出手游的AVG厂商，比如G5，也会移植个别游戏到主机平台试试水——我不太懂日文，所以我只就自己了解的欧美游戏来往下说。

我起初欢快地玩着《奇异人生》，玩着《行尸走肉》，这是些几乎没有什么难度的单线程游戏，解谜很少，通常游戏直接把你放到一个场景里，有两三个NPC，很少的一些互动热点，我要做的主要就是对话和触发新剧情，直到通关。然后我也玩了《断剑5：毒蛇的诅咒》，情节比较复杂，谜题比较多，好在目标明确，只要留心游戏里的提示，还是能比较容易找到关键道具。

后面的一些游戏就开始扭曲了，《触手也疯狂》（Day of the Tentacle）是LucasArts时代老游戏的复刻，有3个需要切换控制的主角，需要玩家穿越到过去和未来解谜，然后呢，重点是，你在过去时间轴拿到的道具，有可能传递到现代或未来去才可以使用，反之同理，这就为解谜增加了几何级数的可能性，玩到后半部分我确实有些心力交瘁。

当然，《触手也疯狂》还没有《未传之书2》（The Book of Unwritten Tales 2）夸张。《未传之书2》是一个画面非常漂亮的游戏，所以我这样的画面党无疑会轻易上当。然而我没想到，这个游戏在AVG里面是属于非常古典的，设计了大量的对话和数不清的可以利用的场景道具，在游戏开头解决了一个困室逃生谜题的时候，我还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智商还很够用，实际上我高兴得太早了，游戏进行到三分之一，我就不得不拾起攻略，一步一步跟着走了（真的是Step by Step的英文攻略），不然的话，你都不知道过关的道具需要去哪里找，然后需要怎么组合和使用（有些道具还需要组合好几次）——这让我自己也很惊讶，就算是我这么有忍耐力的玩家，也会受不了一个AVG的谜题设计得太复杂。

我对复杂的谜题设计的确是有一定忍耐力的。我还记得自己刚开始玩游戏的时候，赶上一个文字冒险游戏的尾巴，那个时代网络闭塞、选择很少，不管在学校还是网吧，一旦见到好玩的新游戏大家都高兴得像个孩子，根本不挑。所以，那个时候即使是玩MUD，也会觉得兴趣盎然，那种和计算机对话的新鲜感一直支持着我，感受不到游戏本身缺陷所带来的挫败感。

当然90年代AVG的主轴已经是图形化的冒险游戏了，《神秘岛》依靠大容量的CG画面在20世纪最后10年带动了一个潮流，相对于那时候主机和PC的机能，细腻如照片的2D场景简直惊为天人，这些游戏的题材也非常多样化，《神秘岛》和《亚特兰蒂斯》系列主打奇幻风，《斯芬克司之谜》之类的埃及题材主打悬疑和探险，《德拉古拉》系列则是惊悚到底……

这些游戏之间的玩法是有差别的。你可能会觉得，大多数冒险游戏的玩法都是点击、搜查、寻找和使用道具，这好像已经被看成了AVG的标配，其实也是这个游戏类型之所以衰落的原罪——我相信大多数AVG玩家必须看着攻略才知道怎么把游戏进行下去，只是20年前大家都有耐心，就算网上查不到解法、就算投书给游戏杂志求救（过三个月才等来回音）很多人也愿意等，一旦能够把进行下去，就可以看到更好看的场景、更多的CG动画了——你们知道PS2时代以前，一个游戏的CG动画做得好不好都可以决定销量。

所以在“歪风邪气”的带动下，在冒险游戏的黄金时代，在这类游戏最核心的谜题设计上，作为开发者的一方可以说是肆意妄为，或者说是胡来的。LucasArts在鼎盛时期的那些游戏，《猴岛》《冥界狂想曲》等等，胜在人设、对白和故事上，那种对剧情的把握、那种幽默感，后来者很难复制。至于谜题，就完全是开脑洞式的了，我不信不看攻略真有人能完全不卡关。

相比而言，《神秘岛》系列完全不同，《神秘岛》系列遵循一个定律，就是它完全没有“道具”的概念，对这个游戏来说，没有物品栏，只有对互动热点的调查和调整、使用，从来不需要从A处拿一个什么东西用在B处，这对谜题的设计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但好处是提出了明确的游戏目标，你只需要考虑怎么让A处和B处的装置可以正常工作，而无需思考怎么将物品栏里已有的200个道具组合并用在恰当的地方。

很遗憾，这个对AVG来说极为值得珍视的设计思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无视了，当人们习惯性地把AVG的衰落归咎于3D游戏的崛起、射击和动作游戏的扩张时，并没有考虑到是这个类型本身的思路出了问题。当AVG里不再产出一流的剧本和美术，只有刁钻的谜题可以拖长游戏体验的时候，它连最核心的那一批玩家也失去了。

所以我相信当Telltale Games重出江湖的时候，他们自己也做过一些反思。TTG的早期游戏思路非常简单，就是复刻90年代的经典IP，或者继续制作它们的续集，《猴岛传奇》就是个不太成功的尝试，从剧本和到人设都不太讨喜，一旦这样，复杂冗长的解谜过程就更是拖后腿。随着TTG拿到越来越多影视作品的改编权，他们的思路很快就变了，如今TTG几乎已经放弃了给旗下游戏一个明确的核心玩法，当你玩《边境之地传说》或《我的世界：故事模式》时，你玩到的不过就是一个视觉小说，但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不好。

在AVG困顿的这些年里，许多开发者想给AVG掺入一些“流行”元素，比如《断剑4》里加了很多平台跳跃和QTE的成分，结果都可耻地失败了——不管开发者扭曲地加入什么新鲜玩意儿，他们还都留着解谜这部分，他们忘了一直支撑AVG走到今天最核心最核心的“核心玩法”，其实就是美妙的场景和引人入胜的故事，至于谜题，我承认有许多成功的AVG把谜题和故事结合得很好，但如果没有，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啊。

所以我非常能理解那些画面党喜欢的AVG，理解那些步行模拟器游戏，它们抓住了AVG最核心的东西，最重要的，它们让开发者和玩家都不互相找罪受。

《未传之书2》我会继续玩下去，可是眼下我忍不住想去重温一下《Everybody's Gone to the Rap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