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焦作。
最近,为了某篇文章,我去了趟河南焦作。
焦作不远。从北京西站搭车,到郑州2个多小时,再换乘城际高铁,46分钟就到了——大体和我在北京上下班,一个来回的时间差不多。焦作也不大。走得动路的人,1小时能横穿半个市区,就算打的上了黑心车,不打表也就收你个15块。
也因为焦作地方小,流动人口少,开店能活下来的,都有邻里街坊的口碑背书,于是满街二三十年的老店——这让我在街头兜转觅食时,省了不少心。我剥了那儿的笋尖,尝了驴肉,吃了羊眼,喝了身为福建人都没喝过的“福建名吃”柿花粉——但最终没勇气试外腰和羊鞭。
我住的地儿是焦作最老的城区,拉开窗帘,视线越过解放路就是东方红公园,分岔路还立着一座人民英雄纪念碑——据说这碑原本是工农兵的雕像,后来因为周边商场的店家频繁在入夜,见到穿着相仿的“人”来购物,闹得人心惶惶,才给改铸为现今的方碑。
接待我的W君是本地人,姓蒋,跟我年岁相仿。他不太信这类坊间传言,但类似的故事却跟我讲了不少——哪儿闹过事,哪儿烧死过人,哪儿有疑似他杀的悬案。在去见采访对象前,他带我看了造价3亿的市政大楼,山寨上海东方明珠的电视塔,还有他家人设计的烈士陵园大门。期间,他还绘声绘色,跟我诉说了家人亲历的谍战故事,传奇曲折,其中涉及伪满洲国,和某位爱新觉罗的后人。
在某家老店吃饭时,当我在特别有本地特色的院落,坐着木桩,喝着自酿白酒,听W君谈现在隶属焦作、3000年不曾改名换姓的千年古县修武,谈武王伐纣、孔子问礼、孙思邈行医,我有一瞬间忘记了他是位游戏从业者,随着他的言语,穿越到某个和现实毫不相关的空间。
这些没法写到文章里,却是做采访时我觉得最有趣的部分——就好像以游戏为引子,透过某个人,走进一座城和一段历史。
我的家乡在东南沿海,和焦作相似,也是个说起来颇有历史典故的地方。我小时候那会儿,地方小、外来人口少,街坊邻里、甚至途经的小贩都彼此熟识,想避人耳目出个轨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有一年台湾大地震,我们那儿象征性摇了一阵,受惊的人们聚在楼外不敢回家,索性结伴去巷口,要一碗面线糊、一根油条,心有余悸地交流震后感。
这些在现今已经是不可能的事。老家那些开了十数年的老店,要么味道滑坡,要么已经关张;偶尔回趟家,我也喊不出隔壁邻居的名字,大家也早已习惯闭门锁户,两耳不闻窗外事;曾经街头用方言叫卖的摊贩,也换成了现代风格的店面,和一口普通话的年轻店员。
也因此,当我走在焦作街头,看到满街是二、三十年的老店;看着陌生人和W君搭讪,很自然地就能用方言闲谈几句;第一次见面的受访对象,主动请我吃饭,还在席间拿出珍藏的内供酒,整瓶招待我这个素昧平生的来客……我的确有一瞬,觉得时间倒带,回到了某段回不去的时光。
比起“国家5A级旅游景区”或“世界地质公园”,或许这些才是焦作真正让我留恋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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