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听到铅笔划在绘图板上的声音时所想到的事情。
就在这几天,我看了10月初开播的日剧《同期的樱》。虽然我对它产生兴趣的主要理由是一直欣赏的若手女优(复数)在其中出演,但是在观看过程中,我却找到了一些其他的、令人怀念的东西。
《同期的樱》讲述了几位刚刚入职花村建设公司的新人们发生的故事。在第一集中,人事部长将新员工分为几组,希望他们合作完成一个“能在历史中留下来的、代表公司未来的作品”。在深夜的模型室里,稚气未干的他们争论着、描绘着,用木板和胶水拼接出自己梦想中的建筑物;最后的展示会上,假装镇定的他们不断地看着其他人的作品,和自己的模型做着比较——这样的场景在剧中不停地出现,将我的记忆拉回到几年以前。
我曾经是园林学生,也是建筑学生。直到毕业之前,我甚至没有想过从事设计师之外的工作。我曾经为伴随着人类文明史成长的建筑史而心生感慨,也为在推敲和论证后理解了大师的意图而热血沸腾。我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房子——我行走在它们的阳光和阴影里,感受着混凝土的脉搏。
归根到底,创造总是令人快乐的事情,尤其是当你明确地意识到自己的劳动会切实地影响到他人的生活、自己的思考可能会与毫不相关的某人产生共鸣的时候。
我常常驱使着那个勇敢的小人在我的房子里行走,用铅笔和橡皮解决他遇到的所有问题。当勇者回到门口高声欢呼,我也得到了一个自洽的答案。
遗憾的是,我画过很多设计图,但它们从未有机会实现(大多数是学生作业和考研快题),唯一落地的是一家民宿的小院,还被创造力很强的包工头做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
后来我阴差阳错地去了建筑媒体,又转到了游戏媒体,几乎完全断绝了和它的关联。我想也许只有装修的时候,才能在Sketch Up上再过一次瘾了。
在设计行业坚持的朋友们常常向我抱怨工作之后遇到的种种问题。“60分就够了,你做到80分也没人会在乎”的现状让他们渐渐失去了学生时代的热情——这样看来,把这种热情和向往留在记忆里似乎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不过,这种彻底的转行总会带来一些奇妙的感觉。
今年4月的时候,巴黎圣母院着了火。很难相信这个我用铅笔素描、钢笔速写和水彩描绘过的伟大存在会遭受如此劫难——以一种配不上它的方式。在社交媒体上,人们对于外国(尤其是历史上的侵略者)文化遗产的惋惜是否过度展开了争论,让我觉得十分不可理喻。另一方面,有建筑师主张不要完全复原巴黎圣母院,并拿出了自己的改造方案,也引起了一些讨论。而在游戏的圈子里,我们讨论的是良心育碧送游戏——我感到自己处在许多不同的语境中,产生了明晰的割裂感。
一个月之后,教科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贝聿铭先生溘然长逝。我看着朋友圈里一片一片的悼词,却也发不出什么悲怆的情绪,只想起了自己在狮子林度过的那一整个下午。从2016年的扎哈到2019年的贝聿铭,我们仿佛进入了一个大师陨落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就连常常以“永恒”标榜自己的建筑也逐渐变得速朽起来。
住宅如今早已不再是居住的机器——它再一次成为财富的保障和地位的象征,成为贷款时的锦囊和恋爱中的筹码。形状重复的、不考虑城市纹理的住宅楼和敷衍了事的的园林绿化,好像让那些贴近生活的建筑离艺术越来越远了。
与此同时,游戏却被架上了名为“第九艺术”的高轿。也许目前少数游戏确实呈现出一种“美”的姿态,不过在我看来,由于广泛的受众和极低的门槛,主流游戏大概永远是通俗大于艺术——当艺术本身被消费和解构的时候,我们该用什么标准来评判艺术呢?
不过无论如何,关于创造的教育的确是难以忘却的。即使放下了铅笔和尺子,我依然想创造一些美的东西。我希望能找到许多在这个速朽的时代里挣扎着的人们,听听他们的话语,写出漂亮的故事,然后让这些故事感染到能产生共鸣的陌生人——你看,写文章和造房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屏幕上播放着下集预告,这周的剧情到了尾声。小樱依然昏迷不醒,而窗外渐暗的天色将我从激烈的思考中拉回现实。
听到铅笔划在绘图板上的声音,我好像短暂地忘记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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