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唱歌跑调,他们共同的尴尬感是否反而会升华为一种快乐呢?
1998年秋天,一台大约900多磅重,闪烁着灯光和劲爆音乐,以及一个容纳两张“跳舞板”凸起平台的奇怪装置被推进了日本某个街机厅,然后被抬到另一个平台上。作为全世界第一台《Dance Dance Revolution》跳舞机(下文简称DDR),当时它显得十分新奇。《DDR》是电子游戏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但在试运行的第一天,玩家们都对那台看上去如同粒子对撞机的机器感到困惑。
几个月前,也就是1998年春,Konami游戏制作人大田良彦决定取消他和同事已经接近完成开发的一款格斗游戏。“在内心深处,无论我计算多少次,都无法想象这款游戏会畅销。”大田良彦在2000年的一次采访中透露。他希望寻找一个更让人兴奋,更有开创性的创意。
街机曾经是电子游戏行业的命脉,但随着家用主机快速发展,街机行业陷入了低迷。市场在不断变化,如果游戏厂商继续大量炮制相同的内容,将很难满足玩家的需求。
大田良彦从自己下班后经常逛的歌舞厅找到了灵感。没过多久,他就带领一支由35名核心开发人员组成的团队,着手为Konami首款模拟DJ节奏游戏《狂热节拍》(Beatmania)创作精神续作。《狂热节拍》在不到一年前问世,Konami的音乐游戏部门被命名为Bemani,开发团队邀请了许多职业舞者,并使用动作捕捉技术将动作分解为数据点。据大田说,他们通过“让程序员阅读一本舞蹈书”的方式,最终确立了《DDR》的基本玩法——开发团队没人知道怎么跳舞。
在《DDR》这款游戏中,玩家的游玩目标很简单。站在跳舞毯上方,按照音乐节奏以及从屏幕下方往上出现的箭头去踩对应的方向。
2007年,在《DDR》发售近十年后,诗人Cathy Park Hong出版了一部标题为《Dance Dance Revolution》的诗歌合集,以此向《DDR》系列致敬。Hong曾受《DDR》的启发写了一首诗,虽然后来并没有发表,但她仍然认为《DDR》的“文化迂回”与她的作品主题一致。“这款游戏的起源让我着迷。”Hong告诉《诗人与作家》杂志,“日本人将西方舞蹈动作变成了一款电子游戏,之后游戏又回到西方,并取得了巨大成功。”
从某种意义上讲,在二十年前,《DDR》似乎激励了人们寻找表达自己的新方式。
当大田展示《DDR》的创意提案后,他的一些同事和Konami高层提出了质疑:谁愿意在公开场合被羞辱?“确实,有人也许会在玩游戏时感到尴尬。”大田回答道,“可你难道不觉得除了尴尬的感受之外,人们也希望有机会秀出自我?”
德语中有这么一个单词“fremdschämen”,专门用来形容间接的尴尬,可以简单地译为“为你觉得害臊”。但若是几个朋友在KTV里纵情高歌并沉醉其中,就算唱歌跑调,他们共同的尴尬感是否反而会升华为一种快乐呢?
在世纪之交,玩《DDR》成了年轻人交流时消除尴尬感的一种有效方式。1999年,一批《DDR》机器抵达南加州,我从越南移民到美国的兄弟当时正念高中,他在街机厅发现了那款游戏。之后他将《DDR》(PS移植版本)买回家,还从日本购买了跳舞毯。每逢家庭聚会,我们就经常唱卡啦OK或者玩《DDR》……那一年我才7岁,但《DDR》让我在与伙伴们交流时不再束手束脚。
但在美国,《DDR》最初是在北加州湾区掀起流行浪潮——富有影响力的DDR在线资源网站DDRFreak.com就在那里诞生。1999年,在位于加州森尼韦尔的Golfland娱乐中心,伯克利加州大学学生Jason Ko和年轻的软件工程师Cynan de Leon发现了一台《DDR》机器。De Leon喜欢节奏游戏,当他在旧金山日本城的一家电子游戏商店闲逛时,偶然听到了《DDR》的音乐。
“我当时想,‘这只是随机的舞曲CD。’为什么会在电子游戏区出现?后来我研究了这款游戏,觉得它永远不可能进入美国市场。”De Leon回忆说。
让de Leon没想到的是,《DDR》迅速火遍美国,他和Ko每周五都会和朋友们一起开车去街机厅玩这款游戏,朋友圈子也变得越来越大了。“当大家注意到同一批人每周五晚上都来玩《DDR》时,更多的人也想试一试。”他告诉我,“我们还结交了一些新朋友,鼓励他们来玩玩。这款游戏门槛很低,你只需要克服尴尬就行了。”
《DDR》富有吸引力,很容易让人产生参与其中的冲动。
“当你看到《DDR》就会想,‘这究竟是一款什么类型的游戏?’”de Leon说,“机器特别大,有灯光、音乐,有人在踩垫子。某些人动作很夸张,但也有人真的在跳舞。在街机厅里,音乐和灯光就让《DDR》显得与众不同,让你很想试一试,或者嘲笑那些看上去动作很不协调的人。”
许多电子游戏让玩家逃避现实,但有多少游戏能够让玩家在现实世界体验另一种身份?去年,曾为英国摇滚乐队电台司令(Radiohead)、说唱歌手Young Thug 制作音乐视频的Oscar Hudon推出了一部叫《上下左右》(UpDownLeftRight)的短电影,讲述了一个日本上班族在一台《DDR》机器上快乐跳舞被偷拍后成名的故事。
“如果地球上没有任何其他人,我不会跳舞。”被称为“DDR之神”的电影主角说,“我需要人们的关注,如果只剩下我一个人,那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今年10月,媒体报导称一部获得Konami授权的《DDR》电影正在制作中,观众们“将探索一个濒临毁灭边缘的世界,唯一的希望是通过跳舞的通用语言团结起来”。这个剧情设定让人觉得挺无脑的,原因之一是它照抄了某部拍摄于2011年,预算仅300美元的大学生电影((《Dance Dance Revolution: The Warrior's Path》)的关键情节。
不过另一方面,《DDR》确实能激发人们对人类与科技之间关系的思考。《DDR》于1998年9月底在日本发售,同年8月,美联社发表了一篇标题为《500天修复千年虫Bug》的文章,谈到计算机有可能在世纪之交对日期识别出错,以及这件事的潜在后果。有人担心电网故障可能导致大范围停电,金融市场崩溃,整个国家的武器系统陷入瘫痪……
当人们从宏观层面思考科技,就像在非母语环境中做梦,往往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可能性而过度担忧。1998年,许多人担心短视的科技创新将会终结人类文明,但《DDR》(从着手开发到完工只花了4个月时间)却为人们提供了一种循序渐进探索未来的工具。
机器拥有内部逻辑,并且往往比人类更稳定。我们创造机器来拓展人与人的沟通,但我们与机器之间又有哪些沟通方式?从某种意义上讲,《DDR》并不教玩家怎样跳舞,而是会发送专门的数字语言,刺激人们做出特定动作。这就像人类与机器之间的奇怪对话——虽然语言完全不同,却能够理解彼此的意图。
在《DDR》风靡全球的同时,《雷神之锤》《反恐精英》和《暗黑破坏神2》等游戏开始采用多人联网玩法,而这永远改变了许多玩家玩游戏的方式。从这个角度来讲,时至今日,《DDR》在电子游戏领域仍然独一无二——《DDR》鼓励玩家活动身体,边游玩边表演,并营造了一种独特的社交场景。《DDR》为我们带来了虚拟现实,却又融于现实。
本文编译自:theringer.com
原文标题:《Are We Human, or Are We Dancer? The Legacy of ‘Dance Dance Revolution,’ 20 Years Later.》
原作者:Danny Chau
* 本文系作者投稿,不代表触乐网站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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